逝水暮光 第28章　合作愉快，物是人非

今天是篮球赛的第五天，也是最后一天。天有点阴沉，风大了些，也比前几天凉了些。但这丝毫没有减缓篮球赛场上的热情，掌声欢呼声雷动。球场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球的女生更多了。 今天是决出前三名的日子，黎暮卿他们艺术系也进入了最后的争夺。比赛采用的是积分制，赢一场积两分，平积一分，输是零分。通过前面的积分，她们系跟外语系积分相同，都排在第三，而最后一场这两只队伍刚好相遇，谁赢谁就能保证至少第三名。 今天，也是她跟裴若辰完成那个约定的最后时刻。她相信，他们都会全力以赴去完成这个约定。心里竟还有些不舍，约定完成，他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球场上的裴若辰今天格外认真，漂亮的丹凤眼散发一种野性的光芒，跟队友的配合也越发熟练。呵，看来不是漠然嘛，是没有真的遇到事情，遇到的时候就本性毕露了。要不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呢，现在的他，真可以迷倒万千少女。 没一会，欧阳汶祁也来了，黎暮卿抬头看了他一眼：“来了。”继续扭头关注球场。为了避免他故技重施，她特意早就备好了外套，自己绑好了，所以现在悠闲的看球。 欧阳汶祁看了看她胯上绑着的外套，嘴角勾起一个好笑的狡黠笑容，她还真是防范与未然。这几天，天天自己早早就把腿遮好了，防他防得还挺严。 一声哨响，一片掌声和欢呼声，还有女生的尖叫，他抬起头关注球场，是裴若辰又进球了。 这裴若辰还真是个男人，平时看着吊儿郎当，正事上一点也不含糊。不急不躁，镇定自若，有操控大局的能力，球场上其他的队员都看他的眼色行事。 低头，细长的眼看着黎暮卿，她正心无旁骛的看着球场。看来他得更加把劲才行。 又一声哨响，上半场过去了。两队实力相当，打成了平手。 该啦啦队上场了。黎暮卿解下胯上的外套，直接塞在欧阳汶祁手里，在一片欢呼声中，跟着啦啦队员们不慌不忙一起冲进了球场。 这是她们跳的最后一场了，这场后，她跟裴若辰之间的约定，就有一个圆满的结束。所以，她会跟他一样全心投入，就当是个仪式。裴若辰，请你认真看着我。 黎暮卿的笑容越发明朗，清澈的双眼在阴沉的天际下更加明亮。欢呼的人群，球场周围环绕的绿树，在她的眼中一一绽放。她的每一次踢腿、伸手，每一个转身，每一次跳跃，都更加有力，整个啦啦队在她的带领下前所未有的活力四射。周围人群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场边坐着休息的裴若辰，汗水顺着眼皮滴下，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球场上的黎暮卿。 五天来的激烈奋战，已经消耗他不少体力，今天的最后一战，他必须赢。是他对她说的“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完成这次任务”，她一直在努力，即便再不舒服，她也一刻没有放松过。他又怎么能失信呢？ 倔强如她，认真如她，真真是要把每一件事情做到最好。他这么对她，真的好么？ 站在场边的欧阳汶祁，细长看不出情绪的眼，来回在黎暮卿和裴若辰之间游移。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有他不知道，也插不进去的东西，他不得不在意。可是，他又何必在意呢，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他只要做好他自己就可以。 随着音乐结束，最后一次的抬头亮相，黎暮卿抬头瞬间的笑容，让秋天暮霭沉沉的天也变得明亮，凉意阵阵的风也变得温暖。她，完成了这个仪式。她会在场下看着他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 回到场边，从欧阳汶祁手上拿过外套，系在了胯上，随意说了句：“我要看完，你看不看随你。”然后转身面对着球场。她听见了身后的一声轻叹。 啦啦队员们表演结束后，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球场，李丹亦也跟她打过招呼先走了。黎暮卿始终站在那，还有她身后的欧阳汶祁。 哨声响起，球员们都入场，准备开始下半场的比赛。裴若辰低头插腰慢慢步入球场，缓缓抬头，看着黎暮卿的方向，扯了扯嘴角，然后转向篮筐。 黎暮卿看见了他半边若隐若现的酒涡，不自觉露出了微笑。真好，她的努力，他知道。 下半场的比赛更加激烈，攻防双方的转换愈发频繁，球在空中飞来飞去，观众的头也跟着球的走向摆来摆去。裴若辰更是卯足了劲，全场飞奔，忙而不乱的指挥着队友，纵观全场，控制着比赛节奏，把体力和脑力尽力发挥到极致。 球场周围的气氛也更加热烈，不断传出掌声和欢呼声，女生们的尖叫声更是不受控制的穿破耳膜。 对手对裴若辰的防守也更加严密。他好几次摔倒在场上，又迅速爬起来投入比赛。 下半场的第一节过去了，黎暮卿看见裴若辰在场边喝了几口水，微低着头闭着眼。汗珠从他浓密的眉毛、磕着的眼皮、精致的鼻子、瘦削的下巴，各个地方滴落。汗水沿着他滚动的喉结，脖子，锁骨，最后消失在胸口的球衣领口。她知道，他的体力已经快达到极限。 最后一节开始了，裴若辰在场边重重的吸了口气，吐出，掀开的漂亮丹凤眼里有坚定、执着和狼性。她知道，他势在必得。 最后一节的比赛，双方队员的体力都几近耗尽，靠着意志力在苦苦支撑。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时间缓缓流逝，双方队员都在球场疲累的奔跑，马上要接近结尾，黎暮卿看了看比分，48比49，她们落后英语系一分，呼吸都紧张起来。加油！ 这时，裴若辰运着球，扭头看了下比分。现在，是他们进攻，时间所剩无几，再看了看场上的队友和对方对手，都已经累到几近要放弃比赛。 轻轻吸了口气吐出，缓缓运了几步球，突然发动攻击，直逼篮筐，对手才幡然醒悟，合力阻挡他的进攻。 球场周围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观众们都齐齐死死盯着他，场上非常安静，只有风刮过时撩动树叶的响声。 这一球要是能进，他们就赢了，要是不能进，就是——输。黎暮卿紧张得双手捏紧，大气不敢出。 他运球转身躲过了一个对手，又虚晃两步越过一个人，越来越接近篮筐，收球，他要自己突破上篮了！一步，两步，三步，出手！球向篮筐飞了过去，同时，哨声响起，对方打手犯规了。 “哎——”全场一片哀叹声，都是在可惜这个精彩的球没有进。 还有机会，在篮下打手，要罚球。两球都中，他们就赢了。不过，这个时候，体力耗尽，手上动作也变形，再加上最后的心理压力，谁都不敢保证球一定能进。 裴若辰站在罚球线，双手挚球，在地上拍了几下，吸了口气，瞄准篮筐，第一球出手，进了！全场一片叫好声。他笑着跟队友击了击手掌。 最关键的第二球，对手也紧张了，表情凝重，这球如果再进，他们就无力回天了。 这时，裴若辰转身了，插着腰走了几步，抬头时看向了黎暮卿，嘴角有无奈的微微笑意，她又看见了他脸上若隐若现的半边酒涡，自然的对他露出了微笑。你可以！ 他转过身走回罚球线，拿起了球，这次没有再拍，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毫不犹豫的举起，瞄准了篮筐，出手——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嚓”一声，进了！ 全场一片欢腾，女生更是跺着脚尖叫。黎暮卿脸上的笑容——春暖花开。他做到了。 比赛再也没有悬念，在底线发出球后，运了几步，比赛在裁判的哨声和全场的欢呼声，还有女生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结束了。 观众已经陆陆续续离场。黎暮卿面带微笑，看着场上抱成一团庆祝的他们，没有离开。欧阳汶祁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催促，站在身后默默陪着她。 裴若辰跟队友庆祝完后，低着头慢慢走向了她。近了，缓缓抬头，一直看着她，到她面前站定，微扯唇角，然后抬眼看着欧阳汶祁点了点头，又把眼光转向她，嘴角的笑容扯大了些，不再是耍赖的样子，很认真，对她伸出了右手。 黎暮卿低头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而修长，跟他第一次对她伸出时一模一样，缓缓伸手握住，还是那样的温暖，跟她第一次感受到的一模一样，眼眶有些酸涩，抬头看着他，面带微笑。 他漂亮的丹凤眼认真看着她：“谢谢你。合作愉快。”口气也是认真的。 呵，就连说的话，都跟他第一次握住她手时说的一样：合作愉快。只是少了期待、兴奋。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只是已经，物是人非。 拼命控制酸涩的眼眶，微笑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客气，应该的，合作愉快。” 然后，他放开了她的手，最后对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身边是看球的人离开的熙攘声，黎暮卿看着他握过的那只手，隐有余温。只是，这温暖，以后再也不会给她了。 欧阳汶祁站到她身前，揉了揉她的头顶：“走了，球赛已经完了。你的任务也圆满完成，该回去换衣服了。” 抬头看看他。是啊，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跟裴若辰之间的约定已经完成了，他们之间，已经落幕了。还有别的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嗯，走吧。”越过欧阳汶祁往场外走去。 欧阳汶祁跨了一步赶上她，轻轻拉起她的右手，握了握。丝丝凉意透过手掌传到她的手心，黎暮卿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还真是一点也不肯放松。 走出球场，抬头时，她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篮球赛第一天，她转头看见的清冷美人。她面对着球场，看见她出来，扭头看向了她，对她微笑了下，又继续看着球场，周围不断涌出的人流也阻止不了她的专心。 她又来看球了？还是来看男生？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裴若辰还在场内，跟队友一起做最后的整理。黎暮卿又转头看向她，亦或是，她是来看裴若辰？ 欧阳汶祁的声音轻轻打断她：“又想什么呢？你就不能专心点儿？” 转回头轻轻舒了口气。不对！他这是质问她，“我怎么就不专心了？我看看别的地方都不行啊！” “唉，好好好，行行行，你怎么都行。” …… 篮球场经过几天的喧嚣，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缓缓步入了平静，只余下环绕着它的树，继续迎风“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