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暮光 第50章　一场雪夜的情事（二）

顺着裴若辰的推力而出的黎暮卿，只能微侧头冲他的背影轻喊了句：“你们这帮混球，都把我当沙袋了！”然后，无奈的睁着清澈双眸看着欧阳汶祁，被动的冲向了他，前面冷然勾唇站在冰面上、飞雪中的他，浑身散发着有点冰冷的气息，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翘起了唇角，安然的冲向了他，等待着撞进他的怀抱。她跟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误会都可以慢慢解释。 眼看着马上就要撞进他的怀抱，她突然讶然的睁大了眼，因为，近在咫尺的他，出乎意料的闪开了，躲开了直冲向他的她，心中顿时压抑的难受，她从没想过他会躲开她，他对她一直是包容和承受，也让她已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她竟是连被他躲开都承受不了么？已经被他宠坏至此，也已经深陷至此…… 就在以为要一头栽进冰面的雪里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圈住了她，阻止了她的向前倾倒，他终究是没忍心让她与冰雪近距离亲密接触。还没从惊魂中缓过劲来，又被一阵力道带起，重重的撞入了身后人的怀抱里，后脑勺磕在他胸口，霎时一阵恼意袭来：这帮人！真把她当没感觉的沙包了！ 正想发作，身后传来他有些压抑的温润声音：“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让你摔死在雪地里。”在这雪夜的喧闹里异常清晰。他，是真的恼了…… 想也没想的就开了口：“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出口后，发现，她也开始学会了向他解释。 “我想的是哪样？”他轻问。他没有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了解她，她不是那种会脚踏两只船的人，他只是不想看见他们之间太过亲密。他不反对，也不会阻止她跟裴若辰之间的交往，但是，不要在他面前超过他的忍耐范围，他是人，不是神，做不到包容一切。 扭头，想看看他的表情，奈何被他抱得太紧，试了几次后，放弃了。看着眼前纷扬的雪花，沉静的声音温柔、坚定：“我对他，心动过，但是，错过了，那就是过了。经过这么多事情，我跟他之间的感情，变了，不再是最初的朦胧心动，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有点说不清楚，比普通朋友更深，但又绝不是爱情。你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纯粹的友谊么？” 紧拥她的怀抱有些松动，将她转过身，让她看见他眼睛里的认真：“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男女之间可以有纯粹的友谊。但，你跟裴若辰之间的感情，就算到不了爱情，也绝对超过了友谊。我可以接受你们之间的感情，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有时候可能连行为也会不受控制，我有我的忍耐范围，我也会生气，所以，你要理解我。以后，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你们太过亲密。” 说完，细长的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扫过她，不等她反应，就拉起她一只手，握紧，在覆雪的冰面迈开大步疯狂的奔跑起来，完全没有照顾她跟他的腿长差异度，似乎是对她有意的惩罚。 他就是故意在惩罚她，要让她记住这个雪夜她做的事，和他对她说的话。这个女人，他太纵容她，如果再不给她点苦头吃，让她记点教训，她怕是永远只会执意在自己的思想，完全忽略他的感受，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吹过就完。 不久前刚疯跑过一阵的黎暮卿，暗暗叫苦：合着，他们是合力来整她的，考验她的体力够不够好？幸好她以前受过田径的训练，要不，照这个跑法，她不是摔死就是累死。她还真是个劳累命，大好的下雪平安夜，本以为可以好好疯狂享受下，体会下回到童年的感觉。结果被两个男人拉着来回遛，变成搞体育冬训了，完全没有她事先想的浪漫雪夜的感觉。 看着拉着她的手，在人群中、冰面上、飘雪的喧闹平安夜里不知疲倦奔跑的男人，身边不断划过的人堆和欢笑声，笼罩着他们飘散的带着淡淡路灯橘光的肆意雪花，因为生气奔跑而显得不再淡然的笼着柔色橘光的背影，在这雪夜里竟然少了些孤独。微翘起嘴角带上了柔和笑意。 虽然有些气他现在的疯，但也从心底感到安慰，他信任她，没有像时下小说里的狗血情节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通怒问斥责，然后甩手离去，整得两人在这种毫无道理的误会下，做作的痛苦不堪。她一直就觉得那种情节好假，幸好他们都没有活在那种虚妄的泡沫情节里，为了让爱情变得痛苦而自讨苦吃。都是理智的人，处理感情时也是很理智的做法。 他的生气，也只是因为见不得她跟裴若辰太过亲密的关系，他清楚的告诉她，他可以接受她跟裴若辰的关系，只要不让他看见。他的在乎，也只是因为他爱她而已。对这样的他，她竟是找不出一点点对他现在的行为生气的理由，只能淡淡的翘着嘴角，无奈的微笑承受他惩罚式的奔跑。 在欢声笑语回荡着的冰面上疯跑了一阵后，她已经双腿发软，不停打着趔趄，靠着仅有的那点田径功底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见他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无奈的气喘吁吁，轻声开口：“小狐狸……发泄够了没？我累了……” 听到她喘气的声音里有细细无奈，他暮然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惩罚得也差不多了，得适可而止，不然她就要发飙了。就这样，她刹不住闸，又重重的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差点往后栽倒在冰面上，本来就已经被他们遛得七荤八素，这一撞耐心被撞成了怒气：“欧阳汶祁！你就不能慢点儿！你当是遛狗呢！” 这句“遛狗”逗得他勾起了唇角，小野猫果然发飙了，他惹的火，他得负责扑灭。转身，捧起她的脸，细长的眼里是认真的戏谑：“狗？我看看。”看着她的眉头深蹙，然后左右转了转：“明明是只猫啊。” “欧阳汶祁！你……”接下来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他覆上了她的唇。在雪夜的冰凉空气中奔跑过后，两人的唇都是冰冰凉凉，这种冰凉似乎也让她心中的怒火降了温，闭眸感受着唇上的冰凉触感，只是淡淡不停的浅吻，虽是冰凉，却让心中渐起温暖。 一高一矮紧紧相拥在湖中央冰天雪地里的两个白色身影，与覆雪的湖冰相接成一色，俨然成了湖冰雪面的中心，在不停交错跑过，嘈杂纷乱的人群中奇异的宁静和谐，这画面似乎已经定格静止。在雪夜暖橘色的灯光和簌簌飘落的雪花笼罩下，两人像是要融为一体，默默流动的温暖，沁人心脾。 片刻后，欧阳汶祁抬头，细长的眼扫过她清澈的眸，她怒火已消。微勾唇角的狡黠，在这一片洁白的雪夜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异魅，缓缓在她眉心落下如羽般温柔的一吻，然后轻轻把她拥进了怀里，声音在繁杂的雪夜里温润如清流：“暮卿，在你心里，我跟他，谁重要？”他可以不问她跟裴若辰的牵绊，但却做不到装作全然的漠不关心。 黎暮卿愣了愣，从不曾想过，淡然的他也会问如此傻的问题，呵呵，不过也是如此的正中人心，如果是以前，她答不上来，但是现在，她可以清楚的回答他：“汶祁，你跟他不一样。如果是以前，他或许比你更重要些，但是现在，他对我来说是不可失去的朋友，甚至比朋友层次更深。而你，是我爱的人。”话落，感觉到拥着她的双手勒得她有点生疼，微翘了嘴角，淡淡的幸福。 伏在他胸口，看着飞舞的雪花缠缠绵绵落在他拥抱着她的胳膊和胸前，她终于对他说了“爱”，没有一点的矫情，是那样自然。以为，这个字，即便再爱，她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的，竟是这样自然的就说了。看来，在爱面前，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听到她的这句“而你，是我爱的人。”，他的心开始狂跳，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勾着的唇角有喜悦，还有淡淡羞涩。所有的矛盾纠结似乎都已飞走，他还有什么可求？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她的这句“爱”。 他太了解她，了解到几乎以为，他一辈子也不会听到她说，爱他。他几乎是不抱有希望的，认为，说不说不要紧，只要知道她的心意就够了，没想，听到她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竟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难以抑制的激动。 呵呵，看来，想归想，说出来比什么都重要。特别是在她这样一个连喜欢都不轻易说的人嘴里说出来，更是像一句动听的誓言。 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绑得牢牢的，现在，又给他带上了一个枷锁，他怕是一辈子也挣不开了，也不想挣开。默默在心里发誓：只要她不离，他绝对不弃！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只是，对她的突然表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看着缠绵飘雪的夜空，温润的声音像是有意遮挡淡淡的羞涩：“暮卿，今年，北方平安夜的雪下的好大。” 听到他不着边的回应，好笑的从他怀里抬头看他，发现他一贯淡然的脸上，竟然有着淡淡不知所措的羞涩，呵呵，这个凡事都能从容的男人，竟然是害羞了，了然的也不揭穿他，温温开口：“是啊，下得很大呢。”清澈的眸里映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带着她穿越到了记忆中的童年…… “还是觉得童年好，童年时，南方的雪也下得好大，密密麻麻的鹅毛大雪漫天的飘，睡一觉起来，就是天地一片干净的素白，真的很漂亮。地上的雪能没过我的脚背，到我小腿肚。那阵，总跟妹妹们在奶奶家平房后面的林子里打雪仗。等长大了吧，奶奶家的平房盖成了楼房，突然就发现，怎么雪一年比一年少，林子也没了，变成了楼房，跟我童年的记忆相去甚远。一切都在改变，我们也回不到从前，远去的美好，就只能留存在记忆里。也许正是因为它的不可复制，才会让人觉得，过去的，才是最美好的。” 低头看着陷在记忆中的她，既然，记忆中的是最美好的，那就给她增加一些新的美好记忆吧！“猫儿，我拉你在冰面上飞。没玩过吧！” 抬头看他，清澈的眼里有跃跃欲试的兴奋：“小时候在雪地里被人拉过，大了就没了，冰面上更没有过。” 他勾起嘴角异魅非常，松开她，对她伸出修长的大手发出邀请：“那来吧！” 脸上洋溢温暖的笑容，伸手握住他的大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也沁人心脾。 “蹲下！”他勾唇笑喊，竟是少有的带着俏皮。 她很配合的就在冰面上蹲成了一团，在漫天飞雪中，远远看去，是个几可乱真的大雪球。 抬着头，清澈的眸发光看他，似在催促：快走！漂亮的脸，清澈闪亮的眼，笑容温暖中带着俏皮，落在他眼中，宛如平安雪夜里，圣诞老人送给他的雪中精灵。 他狡魅一笑：“抓稳了！”然后在冰面上快跑起来。 “哈哈哈哈……”她愉快的笑声随着他们移动的轨迹，在冰面上、飞雪中，洒了一路……一会儿画着“8”字，一会儿“S”形扭动，一会儿毫无章法的穿梭在人群里…… 冰雪上和谐的两抹白，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男的邪美异魅，女的可爱如精灵，完全不同的两种美丽，撞在一起，却是炫丽的相得益彰。 她在冰雪中全然的对他信任，任他牵引，拉回、甩出、转圈，每次的动作都会惹来她开怀大笑，他脸上的邪魅也晕染上温情，她的笑，是他一生都想看的风景…… 拉着她在一处空地喊了句：“抓稳了！”然后，开始大力旋转，他，是圆心，他们紧握的手是半径，她，就是那道圈住他的优美弧线。 她展开空闲的一只手臂，迎着飞雪，放声欢笑、尖叫，是肆意的欢愉。他，给了她一个难忘的平安夜……偏头仰望，她，看见的是他如狐般邪美异魅的温暖笑容，如丝线，将她圈圈缠绕；他，看见的是她强烈如夏日烈阳的温暖笑脸，照亮了整个雪夜，也照亮了他暗淡的世界…… 一个使力拽起了她，她笑着扑向了他，有意微微使了力，将他扑倒在雪覆的冰面上，笑着拽过他的一只手，一个翻身，压在冰面上，枕在他胳膊上，大笑着喘气，迎着飘落在脸上的雪花，对着夜空大喊：“你好——平安夜——！” 他偏头，细长的眼脉脉看她，跳动着流光溢彩的温情，勾着的唇角有能融化冬日冰雪的温暖，她，是他想用一生守候的人…… 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心动，那只是一瞬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情动，那，也许就是一生…… 那是2003年的冬季，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