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幸福 第32章　阳光，穿透了风

502室，夜深人静。徐晓溪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谢雨裴陪他吃了晚饭，回去了。夜凉如水，他披着一件米黄色的外套，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绣花纹的旗袍，长相端雅，气质温婉，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美玉一般的气息。这是一张黑白照，黑白色调将女子衬得愈发古典优雅。 美玉莹光，明珠生晕，说得就是照片上的女孩子吧！ 等到真正长大的那一天，她一定会是个迷人的女子。 她是那么优秀，却又那么真实。萦绕在心间的一个问题似乎找到了答案，是的，他很少见到如此纯净而美丽的真实，是真实，而不是凭空想象或者遥遥相望。每天去学校上课，他总是会不自觉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和表情，他却觉得那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吸引他的魔力。爱情真的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可以将平凡的生活点石成金，让孩子们展现自己最美的一面，并且赋予青春期一种闪亮的无价的质地。 他这是怎么了？他摩挲着黑白照片上的纹理，女子嘴边轻浅的笑意就像蒙娜丽莎一样神秘。他为什么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埋葬心中滚烫的情潮，慢慢接受那冷酷无趣的现实了么？ 他苦笑了一下，将照片小心地放回口袋里，然后，望着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夜空里，群星璀璨，夜幕洗练干净。阳台上，小律将洗好的衣服晾在衣架上，然后，她扶着阳台上的栏杆，眺望不远处的夜景。忙完了一天的功课，她有些困倦了。 但是，她每一晚，都要以这种沉默宁静的姿势，眺望远方。也许，远方会收留她的梦想，会收容她内心隐秘的孤寂。她想起了艾略特的诗歌。 转身，回到屋子里，她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道：时间的城堡，圈禁了桃花一般短暂的宿命。有一日，皈依的旧梦，会燃起往昔深处，那一抹夏日的光阴。我是我的陌生人，我是一个骄傲的公主。再见，每一天，那些细碎的往事，再见，会有重逢的一天。 随手写了几句，她觉得诗不像诗，读起来很怪异。信笔涂写的文字，就像一个个跳跃的音符，在她心里奏出了无眠的曲调。她收起日记本，扑到床上，抱着枕头打了个滚。 电话铃声响了，是项霖。 “睡了么？” “还没有，你呢？” “在做数学题，第一次模考大概就在下个礼拜。” “哦哦，加油！总算到了模考了！” 电话那边传来他的笑声：“好了，傻丫头，只是几场考试而已，未来，有更多的东西等着我们呢！考试只是一个重要的手段……” 高考，对于家境不错的人来说，自然算不上是必然的道路，项霖这么想，也是有群众基础的。但是，对于家境窘迫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个机会翻身，有这样一个平台进入社会的中层，应该是很多学子们梦寐以求的吧！ “睡吧，早睡早起，不要太累了。”他说。 “好的，你也是，注意分配时间哦！” 挂了电话，小律闭上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世事纷乱纠杂，远远比学习和写作来得辛苦。 教学楼一楼的宣传栏里，贴出了高二年级的月考总分排名。由此，更多的同学认识了徐晓溪这个名字，前十名的名单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和第一名陈依律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好，足以受到瞩目了。一中毕竟是重点高中，不像某些学校，收的都是富家子弟。那些学校的风气大多不怎么好，学生之间经常攀比，大多数学生是有门路的，即使学习成绩不好，以后也可以靠钱靠权谋得一个好的出路。这就是富二代、官二代的先天优势，你没法抱怨，社会就是如此。 徐晓溪下楼后，经过那块宣传栏，看到了那张名单。身后，陈依律和黄珞婷一起去广播社准备节目，小律只是陪同，死党才是主角。 “徐同学！”黄珞婷朝他打了个招呼，笑眯眯的，“你好威风，第一次出手，就得了第二名。哇塞，以后指不定是北大清华的料哦！” 徐晓溪无语，别过脸，就要往前走去。黄珞婷见他反应冷淡，不满地撇了撇嘴。虽然早就知道他是这种性子，她还是有些好奇的，这个男生真是不给面子啊，即使是在女生面前，也很冷漠！小律拉住死党说：“谦虚一点，大家都是学生，没什么好比的。” 听到这话，徐晓溪回头看了一眼，他唇角一歪，意外地露出一丝清冷纯澈的笑意。黄珞婷捂住心脏位置，夸张地小声说：“还是我们小律有本事，他只买你的帐呢！” “那是因为他吃不消你这么奔放的。”小律难得地开了句玩笑，引得死党连连称奇。 玩笑归玩笑，学生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生活虽然有些枯燥，却也时不时地有一些闪光的地方。 这天下午，小律在秦阿姨家做完了家教，新新说要吃冰激凌，而且，要吃全福路外面一条街上专卖的。她自告奋勇地去买了。 下午的阳光遍地灿烂，行人来来往往，这家冰激凌店开在闹市区里，里面客人很多。小律排队排了一会儿，新新打电话催她，说一定要吃冰激凌，她无奈之下，只好一直排队。终于，轮到她了。她点了一份草莓味的冰激凌和一份加冰的原味奶茶。 她当然搞不懂，新新是男孩子，却喜欢吃草莓味的东西，还喜欢这种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看到周围拥挤的客人，她忽然觉得自己落伍了，也许，今年流行吃这种甜品吧！ 陈依律买了东西，正准备返身离开，突然，一个身影钻过来，递给她一张十元的纸币说：“帮我买一个巧克力味的。”她吓了一跳，眼前发丝凌乱的男生，正是徐晓溪。 插队买冰激凌？徐晓溪站到她身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无语了，只能硬着头皮将钱递给服务员，让服务员做一个巧克力的冰激凌。 那服务员看了看徐晓溪，有些脸红。帅哥的魅力到哪儿都吃香啊！身后那些排队的女生意外地没有反对！徐晓溪置身于花花绿绿的女孩子中间，一点儿也没有退怯或者拘谨的神色。小律偶尔瞥了一眼，心下称奇，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很会利用别人对他的好感哦！ 买了冰激凌，出了店门，晓溪立即剥开上面的塑料盖子，用勺子挖了一口冰激凌吃。徐晓溪吃了一口，发现一道诡异的眼光直直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抬头望着少女。少女瞪大了眼，看了看周围，周围是街道、店铺和行人。 “找什么呢？”他有些痞痞地笑了，“你不会以为谢雨裴在这儿吧？” 好厉害，竟然能猜出她的心思。她点头说：“难道不在吗？” “呵，我出门逛逛街，买个东西而已！你真是奇怪，男生就不能吃甜食了？”徐晓溪吃着冰激凌，走到街边，在店铺门前的人行路上走着。小律的方向跟他一致，所以，他们肩并肩走着。小律说：“我是好奇嘛，谁知道你是买给自己吃的……” 徐晓溪无语地望了望天。走到全福路路口，他停下步子，小律冲他笑了笑，迈步走进了小巷子里。身后，那少年忽然问道：“关于话剧，我有个问题，你能给我解释吗？” 话剧？小律回头，站在街边，说：“什么问题？” “最后那一场戏，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感觉？” “比如很激动啦，很开心啦，很奇妙啦，什么的……”他慢吞吞地说道。 “额，还好吧！我觉得不错，你呢？” “你不知道么，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故意的，你会怎么看？” 故意？少女有些傻了。一时间，两人之间流转着暧昧难辨的气氛。天上的太阳变得有些刺眼，周围的嘈杂声像一席气垫软软地塌了下去。 徐晓溪握着巧克力冰激凌，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等着她的回答。他鼓起最大的勇气，定定地望着少女秀雅纯净的脸，迎着她不解和羞赧的眼神，他感到自己那颗小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他心中的情感亟需一个出口，这话是一时兴起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谁也无从知晓。 “你故意跟着我来甜品店买冰激凌吗？”半晌，陈依律弱弱地问道。 徐晓溪朝天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也是故意吧？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可是，对不起啦，我确实不知道你说什么。”小律转身就要逃离这种暧昧的气氛。身后，那少年说：“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只想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啊！如果有谁来阻止我，我可能会缴械投降，可是，我不后悔！” 她忽然停住了步子，她没有回身，她说：“徐晓溪，我有项霖了……” 那低喃声传入耳中，明明是轻柔的语声，听起来却含着一丝讽刺之意。他慢悠悠地走上去，手里的冰激凌已经开始化了，而他浑然不觉，他说：“我知道有很多阻难。所以，我只想听一听你的心声。也许，上天安排了缘分，却没有成全我们心底最真实的祈求。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年轻的孩子都要经历成长的阵痛，不管结局如何，只要爱过一次，就足够了，你说，是不是？” 爱？什么是爱？他为什么要向她表白，她只是一个有点优秀的普通高中生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打破！她深吸一口气，回头看着徐晓溪，半晌，她说：“我，我走了。” 对不起，她无法在这种情景下接受这份莫名其妙的感情，她只有推辞。他明白的，他看得明白，少女对他，并非无情。 看着她逃也似地离开，他伫立在原地，良久。阳光，穿透了风，轻盈而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