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幸福 第43章　摊牌

全福路尽头的小吃店，小律坐在店里，胖阿姨煮了一碗重庆酸辣粉，粉条里有花生米和豆腐条，还有几颗肉丸。胖阿姨乐呵呵地说：“小律啊，下个月，你表哥要回来结婚了，这个礼拜六，媳妇就要回来见公婆了，你说这孩子也真是的，藏着掖着，就是不让女朋友来我们家做客。好像怕我们抖出他小时候的糗事一样……” 和项霖一起走完了那条繁华的街道，心中的情绪猛涨，小律埋下头，吸溜着粉条，努力遮掩自己眼中翻滚的不知名的情愁。酸辣粉很辣很酸，她喜欢这种味道，这种浓重的味道在舌尖上飞舞，像一只归林的倦鸟，带给她无比的妥帖感。她大口大口地吸溜着粉条，嚼着肉丸和豆腐条，汤汁有着扑鼻的香味，她沉迷在美食的诱惑中。 胖阿姨跟她说的事情，她几乎没听进去多少。现在的她，无法确认自己的心情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她需要一个宣泄的通道，需要一个情感的出口。 项霖打电话来，只响了一下，就挂断了。她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通知，暗自苦笑了一下。也许，在他眼里，她不够在乎他吧，可是，在她眼里，又有什么是永恒的呢？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是多么遥远的誓言啊！ 吃完酸辣粉，小律准备战斗去了，战斗指的就是给秦阿姨家的孩子新新做家教。新新最近的功课很紧，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要向她请教，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做完功课，回到楼上，她冲了个澡，换上睡衣，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一天的感触，尤其是对项霖出国留学这件事的想法。她写道：我不祈求什么，也许是因为从来就没有过多的期待。我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路口，你却会成为我守望的全部么？青春是一道斑斓的伤口，诚如茨维塔耶娃所说，生活，刀尖，爱人在上面跳舞，她等待刀尖已经太久。只有痛苦才能醒悟人生，只有伤口才能剖开时间的深处。再见，我的爱人，但愿有一天，你会忘了我，忘了这场年华的盛宴，忘了遥远的故乡，有一个水莲花一般的姑娘，有一段白雪般的爱情。 抱着枕头，她迷迷糊糊地睡了，半夜里，手机却突然响了，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接通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成熟的女声。 礼拜六早晨，一家装潢典雅的咖啡店里，小律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窗外的绿荫和街道沐浴在晨曦之中，她似乎能够看到那淡淡的光芒跳跃在行人的肩膀上、发丝上、车顶上。店里，四处都弥漫着咖啡的苦香，服务生穿着一式的制服，吧台那里摆着各个品种的咖啡，墙上挂着许多印象派的绘画，音响里播放着舒缓优美的钢琴曲。 一个穿着套裙、烫着波浪卷的女子走进店里，她身材极好，肌肤雪白，一张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上满是养尊处优的悠然娴雅，她挎着一只名贵的包，手指修长，指甲透明干净。她迎面朝窗边的小律走去，小律急忙起身，说：“你好，阿姨。” 她傲然地点点头，在小律对面坐下来，说：“陈依律，我认识你的。”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点单，这个女子说：“给我来一杯蓝山，依律，你要喝点什么？” “水就行了。” “哦。” 服务生去忙活了，小律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惶恐。对面的女子倒是气度悠然，精致的眉眼间流露出一股贵气，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她是有备而来的，而小律，完全不知道她会对自己说什么。 也许是劝告？她是不是多虑了呢？小律暗想，她要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这个女人，免得她生出别的想法来。毕竟，她是项霖的母亲。项霖的母亲应该是中年女人了，可是，她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这让小律想起了自己在乡下务工的母亲，相较之下，她的母亲好像经历过沧海桑田一般，早早地染上了沧桑之气。 这不是她感慨的时候。项霖的母亲开口说：“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但是，有些事，你可能不会知道，就连项霖他，也不是完全知情的。” 小律默默地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乖巧，女人微微笑道：“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不是耍弄心计的女孩子，但是，缘分就是这样，有来有去，谁也做不得主。依律，我这样说，你不要生气。项霖去美国留学是肯定的了，至于，他以后会不会回国内发展，我想告诉你……” 这里是关键的地方吧，小律竖起了耳朵，愈发紧张了，女人微微叹了口气说：“他去了美国之后，就不会再回来发展了。因为我和他父亲准备在第二年或者第三年移民到美国加州，以后我们全家都会定居在美国，项霖的姑姑和姑父在当地很有身份，他们会给项霖很多帮助，至于其他的，我相信项霖可以做得很好。” 小律咬了咬唇，没有什么反应，那女人歇了口气，服务生端来了咖啡，她拿起勺子，搅拌了一下，喝了口咖啡，继续说：“移民的事，我家项霖也不清楚呢。还有，以后不回国内的事，他也不清楚。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谈一谈此事么？” 小律略一思索，鼓足勇气回道：“伯母是为了给我提个醒吧？你怕项霖存有私心，毕业后会回国内。” 女人垂下眼睛，笑了笑，说：“前面是对的，后面么，我家在美国有路子，到时候，项霖这孩子不会放弃前程不要，一意孤行地回来。只是，我怕他伤心，毕竟，你是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第一次么，总是会念念不忘的。我希望他过得快乐些。” 听到这里，小律的心渐渐冷下去了，她勉力一笑，说：“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和他尽快分手。最迟到明年二月份，OFFER就会到了，到时候不要有什么牵挂才行。”女人淡淡地说道。 “好吧！”小律爽快地答应了，女人略有些惊讶，年轻人常常会为了爱情死去活来，项霖和这个女孩的关系也蛮不错的，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快就答应分手了！难道是世情凉薄，看惯了劳燕分飞？惊讶之余，女人却没有多问什么，在她看来，顺利地分手，出国留学，定居海外，重新开始生活，才是项霖未来生活的全部内容。 小律见她没有多问，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小律喝了口白开水，那女人看了看腕上的表，蹙起眉头说：“依律，我和你见面的事，你会告诉项霖么？” “不会的，阿姨，你放心好了。”小律轻声回道。 “你真是个乖孩子。要不是因为要出国，我肯定会支持你和项霖在一起的。”女人说了些场面上的话，看了看时间，似乎才过去了半个小时，谈话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和反抗。她很满意。小律很失望，没想到项霖的家长会主动来找自己，要自己放弃和项霖之间的感情。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陈依律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不会抱怨，也不会气恼，更不会无事生非。 “分手的话，你有什么心愿么？”女人问。 “没有，阿姨，我过得很好，虽然离开项霖，我会难过，会不适应，甚至会经常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但是，我还有学业，有朋友有家长，相信项霖学长的想法和我一样，时间是一剂良药，再深的伤痛，都会治愈的。” “你是个好孩子。” “不要怪项霖任性，因为我们遇到的时间太早。我知道他会有一点不甘心的。” “好的。以后你的路还长，你会遇到更多的好孩子，会碰到一个与你比肩的好男人。阿姨会祝福你的。”女人丢下这句话，就迈着猫步，挎着款包，袅袅婷婷地走了。 桌上的咖啡已经渐渐冷了，咖啡的香气和那个女人一样，典雅而迷人。可是，小律的全副心思都在外面亮灿灿的阳光上。她想起了阳光灿烂的日子，想起了那些忧伤唯美的诗句。在这家街角的咖啡店里，她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沉浸在一个人的往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