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 第3章　十年一瞬

东流如逝水，叶落净纷纭，荏苒的时间就一直静静地，慢慢地穿过手心，缓缓的消失在人的视野中，孩童穿了新衣，点着鞭炮。一年，一岁，匆匆的濒临着，又偷偷的阔别着，又是一年芳草绿时，捉不住的时光豪不留情却又怜惜着的越出手指间的细小缝隙。日光懒洋洋的倾城而下，时光摆上的浅浅印记落在你的身后层层腐朽着，流年啊，你在等谁的相濡以沫，又想跟谁长相厮守……悠长岁月如此平静，无事亦是蹉跎……朝花夕拾，捡的尽是枯萎……燕子去了，终会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也会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是会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十年转眼一瞬，如白驹过隙，林曦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青蓝色眼睛的孩子，如今渐渐长成了一个小妖孽，林曦每一次见到她，感觉总有魔力吸引着她，那么澄澈，那么清亮的眼眸，徐怀钰骗她说她得了一种怪病，不能照射到阳光，不然便会皮肤红肿，林曦跟易天淩每次过来见她的时候，都是晚上，易冰纯便信以为真了。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易冰纯无数次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繁花似锦的春色，可是这些都不属于她，她是黑夜的精灵，只有晚上，她才能到外面瞎逛，而且，只能在阁楼附近。 易冰纯这十年来，一直被养在阁楼中，易家的人对这个孩子早就不闻不问了，对他们来说，易霆轩跟易冰真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家，以后都要交到他们的手中，易子预也仅是家族中的老二，他只需要好好的辅佐着易霆轩便行了，易子预对此也无所谓，对他来说，易冰真这个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三人都知道妹妹的存在，不时偷偷的跑到阁楼中看望她，看到的，只是熟睡的易冰纯。易冰纯的时间完全与正常人相反了，她跟一只猫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出来瞎溜达，可怜的徐怀钰要经常陪她熬夜，防止她到处乱跑，这熊孩子，跟她爹一个模样，跟那三个小屁孩也是一模一样。 “娘，你说，白天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会是这么漆黑一片吗？”徐怀钰想起易冰纯第一次想要出去外面的时候，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别说她有多心疼了。易冰纯常年照射不到阳光，皮肤尽是苍白的。“白天的世界，有阳光，你看，外面那个闪亮亮的球体，就是太阳，她给予世界光明，可是，她给不了你光明。”徐怀钰沉下了自己的声音，轻轻的摸着易冰纯的头。“娘，我只要能远远望着就行了。真的，我远远望着就行了。”徐怀钰紧紧地抱住易冰纯，“纯儿，娘不好，娘没有给你好好的身体，你不要怪罪娘。”易冰纯常年只跟徐怀钰生活，徐怀钰有时在“夜”里哭泣，她也是知道的。 “娘，我没事的，真的，我没事。”易冰纯表现出不同同龄人的成熟，易冰纯在几年前就注意到，她眼睛的瞳孔跟别人不一样，她曾经深深的注视着徐怀钰，她从徐怀钰黑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看到那个青蓝色的瞳孔，那是与父亲母亲还有大娘完全不一样的眼睛，虽然阁楼中一面镜子都没有，易冰纯还是觉察到了自己眼睛的异样。“孩子，太委屈你了，你本不应该困在这里受苦的。”徐怀钰摸着易冰纯苍白的皮肤，浅浅没有颜色的唇，“娘，我没事的，早就习惯了，对我来说，白天就是黑衣，黑夜就是白天。”易冰纯天真的笑脸，释怀着徐怀钰拘谨的心。 “哥，我们继续去看妹妹吧。”易子预一直对易冰纯好奇着，差不多一个月便跑去一趟，现在他也长大了，当初三人组挖的小洞早就钻不过去，父亲又严令禁止任何人去探望易冰纯，十年了，易冰纯一直没有出来过，易冰真跟易霆轩早就将她忘了，毕竟，他们两还要继承这个家，责任重大。“要去你自己去，老是偷偷摸摸像什么样子。”易霆轩已经开始有大哥的风范了，说话也是有板有眼的，“父亲早就严令禁止我们去探望纯妹了，你要是再去，我会跟父亲说的。”易子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易霆轩开始接手这个家后，曾经很铁的三人组便不复存在了。“你别去找真妹，她不会理你的，你死心吧。”易子预回头，给了他一个手势，严重的鄙视他。 “我的乖乖，你又来了。”易冰真看到易子预，就知道他想干嘛了。“姐，你去跟父亲说嘛，就说我们去看望一下就好，决定不会影响到纯妹的休息的。”易子预每次去的阁楼，看到的都是睡美人，他想要通过易天淩，迫使徐怀钰给他看易冰纯的模样。“你死心吧，爹怎么固执你又不是不知道，想要被爹骂你就去吧。”易冰真甩甩手，不管他了。易霆轩和易冰真跟易子预可不一样，他们两个可不能被父亲抓到错处，后果很严重。“切，又变成这样了。”算了，随你们吧，我自己去找纯妹，我一定会避开钰姨的。易子预也仅十五岁，只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妹妹的容貌困扰了他十年，他想要在自己成年礼之前，完成这个心愿。 夜色很快便降临了，这里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冬天快到了。现在早就没有了当年一起打雪仗，一起玩雪的兴头了。他们两个都长大了，是啊，都长大了。易子预悄悄的爬上围墙，这面围墙，已经被他爬过几百遍了。围墙下面的洞，也早就堵上了，他们的身形，那个洞早就过不了了，来到这个年纪也不会屈尊去钻洞吧。往里面望着，太幸运了，睡美人已经起床了，为了跟别人的时间错开，易冰纯的“夜”，总是无比的漫长，一天十二个时辰，她要睡九个时辰以上，仅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她的白天。今天不知道为何，易冰纯早早便醒了，易冰纯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了，这原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时间，身体自然会有抵抗了。 易冰纯渐渐长大了，徐怀钰也就没有时时刻刻陪着她了，阁楼大门从来就没有开过，只有易天淩有钥匙，而且，是从外面反锁的，里面根本就开不了，易冰纯活动的范围，也就只有这熟悉的阁楼。易子预沿着打开的窗户爬进去，一切顺利，没有一声声响，易子预轻声走上三楼，那里才是易冰纯住的地方，远远望去，易冰纯身着一身雪白色的及地长裙，她的手臂上拖着一丈许长的烟罗红轻绡，宽大而又轻薄的衣摆上绣着粉色的淡淡花纹。芊芊的细腰，易冰纯用一条浅红色色镶着华丽织锦软腰带系上。易冰纯那乌黑齐肩的秀发用一条紫色的细带轻轻圈住，如仙女一般，几丝秀发紧贴着衣裳垂落在肩膀上，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雪白细腻。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 易冰纯的双眸似水一般澄澈，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悲伤，她的十指纤纤，皮肤细腻如凝脂，雪白的肌肤中透着淡淡粉红，易冰纯的脸似乎能拧出点点水滴来，一双细小朱唇，一举一动都似在轻轻舞动着，如仙女下凡，解下头发，随风舞动着，易冰纯身体发出淡淡的清香，腰肢纤细而瘦长，她的四肢纤长，有仙子一般的脱俗气质，散出淡淡光芒，峨眉轻舞，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她的绝色容颜。易冰纯颈间佩戴一淡紫的水晶项链，愈发称得上是锁骨清晰可见，她的手腕上羊脂白玉镯衬出她如雪的细腻肌肤，易冰纯脚上鎏金鞋用青红的丝带装饰着，美目轻轻流转着，恍若黑暗中不会呼吸迷路了的落魄蝴蝶，神情淡漠冰冷，恍若易冰纯她一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下凡一般，嘴角轻轻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易子预渐渐的看痴了，这女子便是自己的妹妹吗？易子预想要更加向前，不料碰到了门扉，“嘙”的一声，惊醒了出神的易冰纯，易冰纯回头，对着门外喊，“谁？”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人来的，母亲早已熟睡，爹跟曦姨过来前都会通知一下，不可能冒冒失失的跑过来的，门外的人，是谁？“我，易子预，我是你的哥哥。”易子预决定坦诚了，也许这是跟易冰纯接触的好机会。哥哥？这个词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这十年来，她见到的人，便仅有易天淩，林曦，还有徐怀钰了，连个丫鬟都没有，这也是易天淩故意安排的。“你说你是我哥哥，你有什么证据？”易冰纯这些年来，变得对任何事都警惕而又小心。“你还记得吗？几年前，有一次你见到三个黑影，那便是你的哥哥姐姐，还有我，那时你还跟我们招手来着，不是吗？”若说十年了易冰纯都没有跟他们三人碰过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哦，我想起来了，那你有什么事吗，干嘛大晚上的来找我？”易冰纯的冷淡出乎易子预的意料，他还以为易冰纯会因为太寂寞而热情的迎接他呢。“没有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而已，仅是如此。”易子预觉察到了易冰纯口中的冷漠，对她来说，这样的哥哥，有跟没有是一样的，十年来她无数次看到窗外活动的身影，可是她从来没有接近过他们，他们的世界，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那你现在看完了吗？”易冰纯想要赶客了，要是被徐怀钰知道有人过来探望她，可能她又要长眠了。“你能不能走近一点，因为你又没开灯，很暗，我看不清楚。”易冰纯走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直勾勾的盯着发愣不已的易子预。 “好了，看完了，你可以走了，等下我娘醒了，你就出不去了。”说完，径自关上门。易子预还在对刚才近在咫尺的容颜发愣，易子预看着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跟他漆黑无光的瞳孔，完全不一样。易子预还想发问什么，听到徐怀钰醒来上楼的脚步声。“纯儿，怎么这么早便醒了。”易子预忙跑到阁楼的另一面，顺着走道下去了。是夜，易子预算是满载而归吧。无数个夜晚，易子预都在为那副容颜着迷，这也是后话了。 “哦，这就是易府啊，还真是豪华气派啊！”一个富贾轻声叹道，憨厚敦实的模样，肥硕的身躯，挺着换装后与孕妇无异的肚子，“燕然兄啊，你这句话就强煞老夫了，这房子跟你的豪宅比起来，就跟萤虫与烈日争辉嘛！”“老弟啊，你就不用谦逊了，京城首富的位子，你也早已稳坐多年，我那间陋房，又怎么跟你比！”“哈哈哈，燕然兄不必谦逊了。”京城与苏州首富的谦逊，挺着挺让人别扭的，这就是富人的模样。“易叔叔，我想见见真姐呢。”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你真姐啊，最近她跟轩哥哥出门了，只有预哥哥在，要不叫预哥哥陪着你，好不好。”说话者，是燕然风的宝贝儿子，燕然风中年得子，自然对这个小儿子言听计从的了，这次来京城，也是燕然秩在家呆着无聊，想念易冰真才来的。“不要嘛，预哥哥总是看不到他的，一会儿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易子预当然是在阁楼外面守着易冰纯了，他可是见不到易冰纯的容貌誓不罢休的，这样仅是以前，那个晚上之后，他便很少过去了。 “可是你的真姐姐不在啊。”易天淩对他也没有办法，他最讨厌的就是被宠坏的孩子，所以他教子一直严厉。“那，我自己去找预哥哥吧！听着你们说话真是没劲。”燕然秩说完，快步的跑开了，燕然风还在关心的叫着，“跑慢点，别摔着了！”易天淩看到燕然风慈父的模样，摇摇头，年纪大了，世界就变成了孩子了啊。“燕然兄，别看了，都走远了，我们还是到正厅喝茶闲聊吧，对了，嫂子怎么没有看到？”燕然风回过头，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啊！”“哦，那就进来长话短说吧。” 离开长辈后，燕然秩一个人在易府中闲逛着，他已来过这里几次，可是易府一个季节变一个模样，很快，他便迷路了。“不可能啊半年前这里还有棵树，怎么忽然就没有了，我记得真姐姐的房间便在树后转左就到了啊！”易冰真有时候为了躲开烦人的燕然秩，也会假装不在家的，燕然秩鬼灵精当然不信不在家这一套，“又迷路了！”燕然秩泄气了。“有没有人啊，我迷路了，快点来救我。”燕然秩发疯一样大叫起来，贵族公子从小被宠坏，根本不知道啥叫礼貌。“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本公子，真姐姐，我想你了。”半年前就是因为易冰真被他烦死躲了起来，燕然秩才回去的，他这一住，可是住了两个月。 白天本是易冰纯的睡梦时间，易府的人都知道易家有个小女儿，可是她的重病让她在白天只能安睡，夜晚才能起来，当然，这都是易天淩的主意，夜晚，即使易冰纯偶然被人碰见，可能也不会注意到她那与众不同的瞳孔，所以在平时，在这座阁楼，白天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使车夫路过，都会下车牵着马，因为可怜的小女儿需要安睡。易家的人，都默默的遵守着这个约定，没有人知道小女儿得到情况，除了老爷还有两个夫人，就连两个少爷还有大小姐，都被禁止去探望小女儿，人们只能偶尔在深夜，才能远远望到那个孤独的身影站在床边，映着月光，像是月的天使，这份安宁守了十年，被一个外来孩子打破了。“是谁啊，在这里乱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