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 第34章　心血

老鸨定睛看着她，“苏大小姐啊，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模样，我老眼昏花，又怎么能认得出你来！”苏玲玲挎着包走进众人，一路走来，满地都是灰尘，老鸨都在怀疑她是不是被困大山然后出不来了。“说起我话久长了，咦，红雪呢？”苏玲玲还不知道红雪已经嫁给了易霆轩，她当然也不知道易霆轩是谁，老鸨说完，苏玲玲皱紧着眉头，红雪连嫁人都不告诉自己，还算是挚友吗？苏玲玲火都来了，苏玲玲环视了红雪青楼，怎么现在这么破败了，一年多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红雪青楼几天没有开张，摔烂在地的酒杯酒瓶都没人收拾好，墙角边还有散发着恶臭的污物，这样的地方，客人又怎么可能回来？苏玲玲不解的看着她们五人，大吼着，“红雪不在你们就想让红雪青楼荒废下去啊，早这样当初干嘛要我在这跳舞啊！” 若兰早就离开这里跟易子预厮守了，林曦不肯让若兰进门，易子预便赌气的跟若兰私奔，两人回到若兰的老家，也都过了半年了。自从舞姬走后，红雪青楼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一个月来，除了熟客，其他客人都不上门了。若不是情非得已，老鸨又怎会关上红雪青楼的大门，这里，可是她跟红雪的心血啊！苏玲玲叹了口气，“这里其他的姑娘呢？”老鸨跟四位姑娘都沉默着，苏玲玲也猜到了怎么回事，红雪的为人她早就清楚了，“好吧好吧，就剩你们五人了是吧！青楼是开不成的了，你们想想自己除了跳舞之外，还会干别的不？”众人沉默着，苏玲玲头都快裂了，红雪青楼的姑娘们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钱来拿走的生活，自己以前学过的刺绣绘画都忘光了。 “唉，姑娘们，姐姐我养你们要不？”苏玲玲都无奈了，众姑娘苦笑着，若不是习惯着落魄的依靠着男人的生活，自己现在也不会一点出路都没有了，“咦，你们在干嘛？”一个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今天难道是全员大集中吗？红雪会回来吗？老鸨看到白飞飞挎着包袱走进来，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哇，我才走了多久，红雪就把红雪青楼搞成这个样子啊！”薇儿一下扑到白飞飞身上，“白姐姐，薇儿我可老想你了！”薇儿现在长得标致玲珑，该发育的都发育了，一整个人压在白飞飞身上，白飞飞都快被她压死了。“红雪呢？”就连苏玲玲都知道红雪已嫁人，白飞飞更是不知道了。老鸨苦笑了一下，“嫁人了！” 白飞飞一贯对红雪不顺眼着，破口便大骂，“她高高兴兴嫁人去，就留下这个烂摊子给你们啊！”白飞飞火气都来了，定眼看着墙角那堆污物，昨天的饭菜都要翻滚出来了。“喂，红雪青楼还是以前的红雪青楼吗？”薇儿跟林希儿摇了摇头，薇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好多人都走了，红雪青楼一直就没有人进来，好多姐姐赚够了钱或者爱上了男人便走了，也许真的是我们太没有人情味了吧，都留不住她们！”莫尹嬅叹了口气，“多少人走了，她们对这里完全都没有感情的，这里的姐们对她们来说，连一个男人都比不上！” 苏玲玲看到她们一个个这么垂头丧气，狠狠的敲了她们一人的脑袋一下，“别忘了，当初红雪在的时候，红雪青楼不也是曾经靠我才撑下去的，有我在，安啦！你们谁会不会卖东西，这年头卖东西比较好赚钱的！”白飞飞不认识苏玲玲，更不认识舞姬，白了她一眼，“你又是谁啊，啥时候轮到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苏玲玲险些大吼出自己就是左大臣苏廷的女儿，后来忍住没说出口。“不如这样吧！”白飞飞忽然提议道，“我在家乡那里开了间绸缎店，生意还算不错，这两年我也赚了点钱，要不，我们把这里改为绸缎店吧！反正剩下我们几个，也没法将红雪青楼撑起来！”四位姑娘还在愁着红雪青楼要怎么办的时候，白飞飞提议将此改成绸缎店，女人家最喜欢便是胭脂绸缎的了。 “对哦，我们现在还有一点钱，要不就开成胭脂绸缎店吧，我喜欢胭脂！”林希儿大叫着，“好啊好啊，不如，我们还买饰品吧，你看红雪青楼这么大，要是装修改装后，店面可是大得不得了呢，只卖这么点太可惜了吧！”薇儿大叫了起来。老鸨看到她们脸上又焕发了光彩，安下了心，苏玲玲还真是红雪青楼的救命恩人，她来了总能带点好运给红雪青楼。“对了……”老鸨忽然想到了红雪青楼她也只是帮红雪照顾而已，改成首饰胭脂店，就不能跟红雪通透一下吗？ 苏玲玲不耐烦的看着老鸨，老人家就是担忧多，红雪都高高兴兴嫁人了，哪里还会跟青楼扯上关系！白飞飞还不知道红雪嫁给了谁，进门后就看到姑娘们愁眉苦脸的，红雪又不在，“对了，她嫁人后，就没有回来过？”白飞飞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薇儿脸上的光，又黯淡了下去，“就托人送过来一封信，也就会一年多以前的了，那时还嫁人不久！”薇儿越说声音越小，红雪早就忘了她们，若不是红雪这么无情，嫁人之后连回来都不回来一下，姑娘们也不会一个个走光了吧！林希儿一个晚上如此对着薇儿说着，薇儿想想都要哭了。红雪又怎会这么无情。 “你看，她自己都不理这里了，你们就改装就是了，不然以后红雪青楼倒闭了，人家还回来怪罪你们呢！”白飞飞一向不待见红雪，现在她抛弃了所有人自己做大少奶奶去，干嘛还要给她好脸色看！老鸨瞪了白飞飞一眼，“别这样说！”白飞飞收住了口，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一件好事。这里也只有老鸨知道红雪背负的使命，京城从未传出易府任何消息，红雪还未得手吧，老鸨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多少个夜晚，老鸨夜不能寐，她多么希望红雪忘了复仇，只是在易府中做大少奶奶，将一切事情都忘了。 宁静的夜，熟悉的空虚，揭开了红雪心底里孤绝的惆怅，红雪静静的站在窗台前，寂寞继续着寂寞，哀伤守候着哀伤。红雪那疲惫的身躯，冰冷的指尖，肆意敲打着狰狞嶙峋的人生，书写的是满腹的辛酸泪痕，来到现在，她已经不能再躲避了。屈指流年，时光如沙漏，一点一滴流泻而去，此生，也许再无法走出那一片阴霾，红雪看着月光皎洁无暇，闭上了眼，一年多了，她只能留下这一曲箜篌，黯然独行。红雪独自在房中，易霆轩不在，夜伴无眠，半窗清梦，思绪在无法抗拒她对易霆轩的思念手指潸然写下的千钟忧落是内心里千疮百孔的旧疾，默默的向易霆轩诉说是那一场风花雪雨里的情来情往。夜的残灯点亮红雪心灵的灯盏，时光的空洞蹉跎岁月的晦暗，易霆轩，红雪默念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夜已深，月明如镜。这样的夜晚不知过了几时又几时，红雪在多少个夜晚，静静的看着月光，她还是月的女儿，她亦如这似水的青春年华，总想留住每一次途径的美丽，却总是任时光从她指缝间流走，一路走来，还有易霆轩陪着，末了，只剩下一串串哀叹惋惜。红雪站在窗台前，摸摸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 “好吧，那就这么说定咯，我们明天开始就找师傅，然后把红雪青楼再次大修！”林希儿兴奋地叫了起来，“我早就厌烦了每天陪着男人笑被男人灌酒了，他们喝醉酒身上臭得要死，然后还一直往我身上压，讨厌死了！”林希儿嘟哝着，拿着男人的钱花得最开心的就是她了。老鸨真不敢自己做主意改了红雪青楼，她看了苏玲玲一眼，想让她去易府跟红雪说清楚现在的状况，莫不是有一天红雪忽然回来了，看到红雪青楼变成了胭脂绸缎店，还以为老鸨坑了她的钱然后跑路了呢！ 苏玲玲叹了口气，“好吧，赶明晨我就去易府看一下她吧，我也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了！”苏玲玲伸了伸懒腰，进来这么久，连杯茶都没有喝上。她身上还满是泥土，前几日大雨，她赶路时马受惊，狠狠的把她摔在地上，摔得她满身都是泥水，苏家大小姐落魄不堪，赶了几天路才回到京城，想要找红雪好好抱怨一下时，她竟然就嫁人了。这也难怪，从那天离别后，苏玲玲就一直在流浪，她也想躲开她娘的追踪，去到一个地方便换一个行头，呆上两三天便走了。这一年多，苏玲玲走遍了整个中原，还去过塞外，看过漫天黄沙；去过苗寨，跟着苗族妇女配草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在家一觉睡到大中午的苏玲玲了。“我也要去！”薇儿一下抱住了苏玲玲，也不管苏玲玲身上满是尘土，薇儿一高兴就抱住别人这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老鸨皱起了眉头，易府的人会怎么看待她，老鸨不禁微微感到些许担心。“安啦，有我在，一定没事的！” 红雪静静地站着，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易霆轩出差在外，她只能一个人独守寒夜。夜，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江岸，红雪伸出手，萤火虫像一颗颗绿色的小星星在夜色中流动着，穿过红雪的手，慢慢的飞向远方。夜阑人静，大地上万物都进入了梦乡，红雪思念着红雪青楼的姑娘们，她们可还好？偶然一声鱼跃，冲破江夜的寂静，红雪静静听着，想着渐渐逝去的那些人，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星星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光的碎金。红雪看着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她细腻的脸，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老鸨，若兰，薇儿，你们可还好。夜雾袭来，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红雪看不到几颗星星。红雪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回想着今晨大夫说的话。 “恭喜大少奶奶了，你有身孕了！”红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年多来自己虽也做好了准备，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相信，红雪懵了。她好想抱紧着易霆轩跟她说自己有身孕了，可是，红雪忽然眼中泛起了泪水，这个孩子，能要吗？红雪多么担心孩子会是跟她一样的眼睛，她在易府中一直罩着脸纱，林曦后来也都不说什么了，红雪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见过林曦了！易霆轩也仅是在深夜吹上蜡烛的时候，红雪才会将她的脸纱除下来，易霆轩轻轻的摸着红雪的脸。 易霆轩知道，红雪绝世的容颜不想被人看到，才会以脸纱示人，他早就习惯了，也不勉强红雪将脸纱除下。可现在，孩子呢？孩子怎么办？孩子若是跟她一样的眼睛，易冰纯的身份就会曝光。自己辛辛苦苦嫁入易家，红雪早就忘了自己当初嫁进来的目的，她沉浸在易霆轩的爱跟家的安定中，她忘了她的娘亲还在等着她，我不是易冰纯，我不是易冰纯，易冰纯早就死了，我是红雪，红雪捂着脸轻声哭着，易霆轩出去谈生意，这几天都不会在家，偌大的房间只有红雪一人，她忽然觉得好怕！她该怎么做，孩子，这个孩子不能留，红雪忽然狠下了心，为了自己的幸福，孩子一定不能出世，红雪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红雪忽然蹲在了地上痛苦起来，她是那么爱易霆轩，可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红雪一想到要打掉这个孩子，她的泪眼就一直往外流，这就是我的命吗？不能跟娘在一起，也不能跟我的孩儿在一起，难道注定我只能孤独一世吗？红雪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慢慢地移开，她觉得，一秒钟如度过了整个春夏秋冬一样。一连串泪水从姨妈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姨妈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姨妈袭来，她的手脚麻木了，血液快要凝固了，心脏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她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破裂了！忽然头脑一阵发昏，红雪昏倒在地上。 早晨，一些不知名的鸟儿站在摇曳不定的苇秆上，昂着头，抖着翅膀，争相卖弄着动人的歌喉，悦耳的歌声似行云流水，红雪习惯了早起，现在早就起床了，红雪远望着窗外，在绿苇浪上滚着、跑着，在清新、润湿的空气里流荡，经过一夜的静思，红雪已经冷静了许多，余音袅袅，小绝如缕轻风吹来．红雪心情很好，她想出去走走，粉荷摇曳，刚脱花瓣的嫩黄色的莲蓬．清香四溢。红雪看着窗外，众多的红翅、青头蜻蜓在上面飞飞停停，总舍不得离去。红雪她竟是趴在地上睡了一个晚上。红雪起身洗脸漱口，她自从嫁进易府之后，便很少出去走走了。就连钟爱的桂花糕，也是丫鬟环儿帮她买的，不知不觉自己都已经这么懒了。 红雪罩上头纱，整理好着装便从后门悄悄走了出去。红雪远望着，晨曦初照，而山像含羞的少女，若隐若现，日落西山，余光横照，她只想出去走走，去不去红雪青楼看看呢？红雪犹豫着。出云层的群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悬浮着，周围的大山像一幅五颜六色的花布，红雪一步步的往外走着，在大街上，只有她一个人，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红雪不知道要去哪，该去哪她都不知道，山边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京城的清晨，还是这个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红雪裹紧了衣服，微微的有点冷，昨晚下雪了吗？红雪看到邻居家围墙上片片雪花，自己竟然还不会被冷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