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 第40章　我一直都在

红雪轻声哭泣着，徐怀钰浅浅一笑，十二年来，她的容颜一直停驻在那时，一双哭红了的眼睛，还有苍白的脸，她似乎一点都没有老过，除了眼角细细的鱼尾纹，她的皮肤还是如少女般光滑，嘴唇虽有点苍白却不失血红，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安静的在这个密室中活着，她早已对一切平淡着，就算是易冰纯站在她身前，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傻孩子，娘从来都没怪过你，你爹那时回来跟我说找不到你的遗体，我也哭成一个泪人，没想到现在还能见到了，只是，我看不到你的样子了！”徐怀钰淡淡地说着，红雪听着却无限的辛酸，徐怀钰的眼瞎了，易冰纯的容颜，永远固定在孩童时代的笑脸了！“娘……”红雪抓着徐怀钰的手轻轻的摩拭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好，真的很好，有个好心的爷爷救了我，我跟他漂泊了七年，走遍了中原大地。” “是吗？那个爷爷可真好人呢！”徐怀钰轻轻的笑着，笑靥如花，红雪擦去了眼泪，“是啊是啊，那爷爷照顾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只是后来，他被仇人杀死了，我只能又是一个人流浪了！”红雪有点委屈，在她娘面前，她所有的坚强都化成泪水被风吹去，她永远是徐怀钰最疼爱的女儿，“再后来，我回到了京城，我认识了好多朋友，她们都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这十二年来，我过得很自在，很安乐，娘你一点都不用担心我，真的！”徐怀钰微微笑着，“是吗？娘一直认为你没有死，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现在算是等对了吧！”红雪坐在徐怀钰身旁，门边，易天淩一直静静的站着，看着她们母女两，徐怀钰一点也没有老去，自己却已经两鬓白发。 “娘，现在我来了，我们便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然后我陪着你，一辈子都在一起，好吗？”徐怀钰犹豫着，红雪牵紧着她的手，“娘，你别怕，以后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没有人能让我们分开，跟我走，好吗？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家了！”徐怀钰忽然想到，“纯儿，你是怎么来到易家的，是天淩帮你开门的吗？”红雪点点头。“那他，现在在哪？”徐怀钰轻轻的问着，易天淩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天淩，你在吗？”过了好久易天淩才回道，“嗯，我一直都在！”红雪紧紧的牵着徐怀钰的手，她再也不会跟她娘分开了。“你过来，告诉我，纯儿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不是告诉我纯儿已经死了吗？”易天淩听着徐怀钰的话，缓缓的向她走来。 易天淩走到徐怀钰身旁，在她身边蹲下，易冰纯看着易天淩那瘦萧的脸庞，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照顾着娘也不容易啊，内心的苦水只能一个人往肚子里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易冰纯现在算是懂了。徐怀钰伸出手摸了摸易冰纯苍老的脸，微微叹着，“你又老了，才几个月不见，你已经老得这么快了，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变成爷爷了！”徐怀钰轻轻的笑着，易冰纯看着他们两人，易天淩更像是她的儿子一般脆弱，“是啊，我就快要做爷爷，而且是两个人的爷爷！”徐怀钰惊奇了一下，易冰纯好想知道，她现在的眼神会是怎样的，可是她永远都不能看到了。 “连预儿都娶妻生孩子了，还真是快啊！上次你也只是说轩儿娶了一个叫红雪的姑娘，我至今还未见过呢，没想到预儿也娶媳妇了，你这爷爷，做得可真快啊！”徐怀钰听到他们两人都快当爹了，很是高兴，易冰纯听到徐怀钰说红雪的时候，手不禁的颤抖了一下，她娘又怎会知道，她手中握着的女儿，便是易霆轩的妻子。“咦，你说两个，连那个红雪都有孩子了是吗？看来这个家就快很热闹了，可惜我不能出去看看他们，不然一定很有趣！”徐怀钰轻描淡写地说着，易冰纯却无限的心酸，她怀的，便是易霆轩的孩子。“天淩，等孩子出世了，你抱来这里給我看一下好吗？我在这里住了十年，也没见过别的人了！”徐怀钰絮絮叨叨地说着，易冰纯的眼泪却往下掉。 易冰纯的泪珠滴在徐怀钰的手上，徐怀钰惊奇的用手摸了摸易冰纯的头，“不好意思啊纯儿，娘太久没跟你说话了，现在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你还没告诉娘，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林曦她不知道吗？”易冰纯眼泪一直往下掉，徐怀钰心都疼了，“乖孩子，别哭，娘一直活得很好，不用为娘担心！”易冰纯一把拭去了眼泪，站了起身，“娘，她不知道，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易冰纯拉着徐怀钰的手，徐怀钰坐在床上，动都不动，“孩子，娘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你叫娘出去后去哪里好！在这里我生活得挺好的，你不用为娘担心！”这十二年来，徐怀钰从来没有出过小密屋一步，她又怎敢陪着易冰纯离开易府。 易冰纯退回她身边，苦苦哀求着她，“娘，跟我走吧，我已经不能再易府中留下来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被人知道了，我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我找了十二年才找到你，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相信我娘！”易冰纯苦苦哀求着徐怀钰，就连易天淩都心动了。徐怀钰面落难色，这么多年来，都是易天淩独自照顾她的，现在她又怎可抛弃他独自离去。“孩子，不是娘不想跟你走，只是娘不能抛弃你爹，你明白吗？”易天淩紧抓着徐怀钰的手，这么多年来到易天淩想的便仅是跟徐怀钰共老，你我相约共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这是易天淩跟徐怀钰立下的誓言，他们两人，谁都不想背弃。“纯儿，你自己走吧，娘在这挺好，记得回来看娘就好，娘看不到你现在的模样，但是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好吗？” 徐怀钰偱循向导着，易冰纯又怎会听她的话，十二年了，自己为了见到她娘，连自己的哥哥都嫁了，自己竟是还有了她哥哥的骨肉，她又怎么会回来易府，易冰纯忽是给徐怀钰跪下，“娘，跟我走吧！算我求你了！”易冰纯哭红了眼，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徐怀钰的手，徐怀钰静静的听着，易天淩忽是放开了她的手，“钰，你走吧，跟着纯儿走吧，我们的誓言，你也忘了吧！”徐怀钰站起身，凌空给了易天淩一巴掌，她打空了，“天淩你在说什么，纯儿还可以嫁人，她还会有人陪伴着她，可是你呢？我离开之后，谁又会来陪伴着你呢？你怎可对自己那么狠心！”徐怀钰歇斯底里的吼着，易天淩深深的低下了头。 易冰纯轻轻啜泣着，哭声混着她的声音，艰难的从嘴巴中挤出来，“娘，我不能再嫁人了，我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我已经怀了易霆轩的孩子了，我就是红雪！”易冰纯一字一顿地说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这便是她的命吗？徐怀钰回过身愣住了，险些瘫坐在地上，易天淩一把扶住了她，易冰纯轻声的哭泣着，“我嫁的人便是易霆轩，我怀的是他的孩子！”红雪哭得没有力气，瘫坐在地上，易天淩扶徐怀钰坐在床上，徐怀钰僵着，久久没有出声。她的女儿，嫁给了她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这片刻，徐怀钰的惊喜太大了，以至于她都不相信自己了是否在梦中了。 红雪跪在地上一直痛哭着，门外，昏暗的灯光照着一个身影，将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易冰纯看到了黑色长长的影子在她身前摇晃着，像游魂一般，易冰纯抬头，那个人冷眼的看着他，目光如冰。易冰纯看到他，眼泪再也止不住了，那个人靠在门扉上，抬头望着星空，漫天繁星，像是在对他微笑，或是上辈子做的孽太多了吧，这辈子才要如此来还债。易霆轩靠着门扉，神情落寞而忧伤。瘫在地上那人，即使她哭得肝肠寸断，自己却为何如此冷漠，甚至不愿上去扶她一把。易天淩瞪大着眼，易霆轩在门扉静静的站着，许久，细小的密室，除了易冰纯的啜泣声，没有其他半点声音。徐怀钰看不到谁来了，她隐约的感到有谁到来而已。 “天淩，谁来了？林曦吗？”徐怀钰有点不安，密室静谧得让她心慌，眼睛瞎了之后她的耳朵更灵了，常年处在密室之中，就算些许的轻微声音，她也能听得很清楚，徐怀钰听着那个人的细腻呼吸声，一种落魄后的平静，如大海般深邃而平静着。徐怀钰轻轻叫了一声，“轩儿，是你吗？”易霆轩听到徐怀钰的声音，轻轻颤抖着，自己的小娘，没想到她竟是还活着。易霆轩轻轻走到徐怀钰身旁，易天淩坐在她身边，经过易冰纯时，易霆轩看都没看她一眼。易霆轩在徐怀钰身前蹲下去，徐怀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都长这么大了，小娘也老了！”徐怀钰摸了摸易霆轩的头，易霆轩小时，小娘徐怀钰对他，甚至比他娘还亲。林曦对他，总是诸多要求严厉苛刻，小娘温柔的笑脸，就如春风一般滋润着幼小易霆轩的心。 “小娘，十二年前，你就忽然消失了，我还以为，你跟着纯妹一起离开了，原来你一直在这里！”易霆轩看到徐怀钰脸色红润，她在这里虽是一个人，却也生活得挺好，自由自在。易冰纯停止了啜泣，冷眼的看着一家人，他们是一家人呢，而易冰纯，已经死了吧！多么温馨呢，我一个人苦苦活着，就为了见你一面，现在你却不肯跟我走，难道我错了吗？红雪冷眼看着他们三人，徐怀钰摸着易霆轩的头，易霆轩满眼温柔的看着她，易天淩紧紧的抓着徐怀钰的手，没有人在乎瘫在地上的怀着孩子的红雪，她错了吗？还是，她本来就不该回来？好吧，既是如此，那么我走便是了，你们是如此温馨的一家人，易冰纯已经死了，她在十二年前就死在雪地上了，你们见到的，是一个叫红雪的人。红雪悄悄的爬起身，捂着肚子，从门口出去了，他们三人，没有谁注意到。 “小娘，你为何一个人生活在此啊，而且，你的眼睛。”徐怀钰颤颤兢兢的伸出手，拉下了自己眼上的黑布条，缓缓的睁开眼睛，瞳孔像是两颗玻璃珠一般，毫无生机，易霆轩伸出手在徐怀钰面前晃了晃，徐怀钰的眼睛动都不动，徐怀钰觉察到空气的一点微动，“不用试了，小娘已经瞎了十几年了，这样也挺好！”徐怀钰忽然门口莎莎的声音，“纯儿，纯儿？”徐怀钰轻轻的叫着她，易冰纯很久都没有回声，易霆轩回过头，红雪竟是易冰纯，他的妹妹怀了他的孩子，易霆轩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妻子了。“纯儿，你在哪？回娘一声！”徐怀钰久久都听不到易冰纯的声音，易霆轩黯淡地说着，“她不在这，要我去找她回来吗？”易霆轩不情愿地说着。 “嗯，赶快，外面冷，我听到风声沙沙，带件衣裳给纯儿披上，她怀孕了可不能受冷，知道吗？”徐怀钰一声声督促着，易霆轩不情愿的回应了一声，“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的妻子叫回来，自己又该怎么面对她。易霆轩沿着小路走出去，月光冰冷着，易霆轩跑回了他跟易冰纯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冰冷的寒风透过窗口吹进来，易霆轩浑身热汗，冷风吹得他毛孔都张起来了，瑟瑟发冷。易霆轩往楼下跑去，易冰纯她会在哪？易霆轩跑遍了整个易府，红雪最喜欢去的池塘边，阁楼，甚至连他的书房，里里外外易霆轩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见到红雪。街道上，明亮的月光照着红雪孤独的身影，阒静的街道上只有她一个人，远处传来狗轻吠的声音，她捂着肚子，她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里的人，会一直相信她，关爱着她。 “红雪不见了！”易霆轩推开密室的门，大声的叫着，徐怀钰慌得站起来，“你说什么，纯儿不见了？”易天淩大吼了一声，“叫醒所有人把易府翻过来也要找她出来，她现在可是怀孕着呢！外面这么冷，你让她一个人上哪去？”门外，一个人慢慢的走进，语气冰冷的传来一声，“谁不见了？大半夜的干嘛要在这里吵着？”那个人轻姿绰约的走着，站在门口，看到坐在床上的那个人，空气在此时凝注了，她冷冷的站在，看着那个人眼神僵硬的双眼，面无表情。时光在此时凝注了，若是此生无缘，又怎会同住一处，若是有缘，又怎会两不相识，彼此相恨。幂幂之中便是有那么一个人，操纵着两人的命运，在十二年后，在此不期而遇。是恨吗？还会恨吗？ “红雪！”易霆轩大叫着推开绸饰庄的大门，绸饰庄此时还未关门，姑娘们坐在前厅柜台前，在商量着什么？老鸨看到易霆轩无礼的闯了进来，紧皱着眉头走上前，“易公子，大半夜进别人家门就不用一点礼貌吗？”老鸨怒嗔着他，易霆轩又怎会管得这么多，推开老鸨就想往里面走，“红雪呢？红雪有没有来过？红雪呢？”易霆轩红着眼睛，他知道，他爱着红雪，就算红雪曾经叫易冰纯，他还是爱着这个女子，红雪离开后，找遍了整个易府，愣是没有找到她，易霆轩知道，红雪一定会来绸饰庄的，她只能来这里，她一定会在这里。老鸨瞪着她，“红雪，你还好说，自从你回来后，红雪来过这里吗？红雪多久没有来这里了，我们现在入不敷出，都找不到红雪，你反而来找我们要红雪，我们没上易府向你要我们的掌柜就已经给你脸了，你反而来找我们要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