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年：桃花乱 第35章　妖气冲天

今年天寒，才入冬没多久，第一场初雪早早便落下了。 说是雪，却也不尽然，没有想像中那么飘逸，碧或坐在榻上，斜倚在窗边，伸手接住了一团雪，皱了皱眉。 毕竟是南方，雪是一团一团溷着雨水落下来的，而落地了便将地弄得一团烂泥似的，别说在街上闲晃，这种天气哪，连踏出屋子一步都得考虑上半天。 半晌，碧或又笑了。 你在开心什么？柔软甜腻的话语随着被敞开的门飘入，是千桃。 事实上这儿是千桃和瑢灭的房间，但宣流要补眠将他赶了出来，本想出去的碧或又遇到这雨不雨雪不雪的天候，在习字的凰鸟嫌碧或多话，跑去了宣流房里练字，于是碧或便鸠占雀巢地在这儿欣赏风景。 千桃喜欢这群神子，和他们要好，他们虽各有各的个性，却在身上都有着纯净的气质，就连通晓人情世故，懂得挂起面具来应付别人的宣流，虽有些傲，但仍是真诚的，面对他们展现的只有直接──即使这直接有时并不怎么讨喜，但千桃喜欢他们的无伪。 我在想，今年这儿的秋茶应该还不错，等雪停了可以出门买些来喝。 秋茶？为什么？ 碧或浅浅一笑，你是问秋茶是什么？为什么要买秋茶？还是为什么我说今年的秋茶还不错？ 都问。皱了皱眉头，发现碧或说的她一样也不懂，索性一次问清。 许是因为虽然有和人族一起生活的经验，但本非住在中原，千桃眼中的男女之防并没有中原人严谨，而他们的为生的职业也不需要有太多这方面的顾虑，加上凰鸟和宣流一人一鸟完全不在乎他人眼光，也不在乎是人形还是原形的成日在一起要好的不得了，花妖的千桃又在乎些什么呢？ 于是她关起房门，凑到他身边和他挤一张榻上。 碧或让了些位置让她坐下，她便顺理成章地将他当成了靠垫靠着，知道她的举动纯粹得只将他当成亲密的朋友，但近看如此美丽的眉眼还真不是普通的考验呀，他笑了。 茶依季节不同，分成春夏秋冬，通常以春茶和冬茶为上品，秋茶就是秋天摘制的茶。 那我们不买春茶或冬茶吗？ 我们喝的一直都是春茶呀，我只是说今年的秋茶应该不差，可以买来试试。有宣流这个娇生惯养嘴巴又利到不行的大公子在，他们哪可能敢用不好的东西充数？ 秋茶本来不好吗？ 碧或抚着下颔，徐徐的笑了，既然千桃有兴致，他不介意多说一些，春茶好喝在芳霏沁心，而之所以芬芳是因为经过了一个冬天休息，加上春日雨多，雾气弥漫山间，日日滋润茶树，秋茶不如春茶便输在秋日少雨，湿气不足，而且经过春夏二季的生长，茶就不及春茶香了。 那今年的秋茶？她不解，皱眉了。 千桃就像个孩子，什么都有兴趣，当她睁着明媚却又天真的桃花眼央求时，几乎没什么人能抵得住她的要求的。 今年秋季多雨，温差又大，所以今年秋茶应该还不错。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买？说到出门，千桃的精神好起来了。 叫雪快些停吧。碧或眼神在窗外踅了一会儿，又放回千桃身上，对了，你……吃东西荤素不忌呀？ 这问题绕在碧或心底很久了，若说千桃是个花妖嘛，她可以不吃，但她可是什么都吃，茶酒菜肉鱼五谷还找不出她不吃的，妖精都那么不忌口吗？ 我吃多了吗？她抬头看着碧或。 那倒没有……只是很奇怪，你不是桃妖吗？也吃桃子吗？他的掌滑过她墨绿色的乌丝，那是若不在阳光下细看不会发现的特别发色，柔滑的触感叫他有些舍不得释手。 她眨眨眼，紫河车都能入药了，何况我吃桃子还留了桃核？ （注：紫河车，指人的胎盘） 这……好像也对，看来是他自己往死胡同里钻了。想通了的碧或也就云澹风轻地一笑置之。 前几日在湖上偶遇的富家公子很快地便再度找上他们，才知道那名公子姓樊，在江南一带主要经营织造染坊，和宣流谈妥价钱后，将他们安置到樊府旗下的客栈里占充行馆，食宿都由樊府供应，价格方面希和宣流看来都十分满意，因此他们也没有多问。 宣流只说了，反正他们会在这儿待到春日，而樊公子愿出高价留他们在这儿三个月在他需要时为他表演便成了。 而什么是需要的时候呢？ 经过樊公子的解释，才知道他们因为谈生意时，有时有些歌酒娱人会比硬梆梆地对谈容易达成，因为年关将近，谈生意的机会大大增加，但樊公子不喜风月场所，索性决定雇一个歌舞团作为他谈生意时的……娱乐。 妖孽，贫道今日定当要收拾你！楼下突然传来大吵大闹，最是清楚的就是这句，二人对望了一眼。 这儿……除了她和凰鸟，还有别的妖精？ 二人出了房门望下瞧。 一名被雪雨淋得湿淋淋还不断打颤的道士打扮男子冲了进来，手持着桃木剑大吼，一屋子原先正谈笑吃喝得开心的客人皆停下来看着这名不速之客。 去去去，我这儿哪来的妖孽，店门开着还要做生意呢，你要钱直说就是了，别把我财神爷们吓跑。掌柜的大风大浪见多了，从柜里拿了几个铜钱便要打发这名穷道士。 贫道大老远的便见您这座客栈里妖气冲天，必有不世妖孽在此，掌柜的莫拦我！ 妖气冲天？ 客栈里客人一群一群地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听到吵闹的声音，原本在房里睡得好好的宣流也走了出来，揉了揉眼，好吵。 千桃见他也出来了，靠了过去，楼下有道士说这客栈里有不世妖孽呢。 宣流爱笑不笑地扬扬眉，躲开那一身会害他过敏的袭人芬芳，他真有眼光。 可不是吗？身为不世妖孽，千桃还晕陶陶地认为那是个赞赏。 不理楼上的几个人在聊些什么，道士找到了目标，桃木剑指着一名服饰不俗，正侍候着主子帮主子布菜，婢女模样的女子大吼着，妖孽，竟敢在贫道眼下兴风作浪── 那名女婢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连筷子都掉了，睁大眼一脸无辜地望着道士。 可惜，人家不是说你呢。宣流这回真的笑了。 那也不错，最少少惹了一些麻烦。看到千桃像是失望的表情，碧或道。 有的人看不下去了，老道士，你可别乱说话，她是樊家长大的女婢，樊当家的妻子可是城里第一美人，若是妖精见着樊夫人也会知难而退的。 说到城里第一美人，一群人笑闹起来，虽有些玩笑成分，总是在帮主子和婢女说话。 你看她像妖精吗？碧或望着那名看来再平凡不过的女婢。 下方那名主人模样的人站了起来，拨开道士的桃木剑，有礼的回道，您认错人了，这是在下家中的女婢。 女婢？我瞧她分明是个妖气冲天的妖孽！这位爷呀，您可千万别被这等妖孽给迷上了眼不分是非呀。 主人皱了皱眉，迷上眼？妖精要迷惑人至少也要……抬眼望了楼上前几日才聘雇的歌舞团，几个面容最为出色的人都已探出头来瞧了──至少也要有这样的姿色才有迷惑众生的本钱嘛。 碧或认出了人，是樊公子呢。 千桃吃吃地笑了，妖气冲天当然是她的缘故，那名婢女嘛…… 胡说，她可是在我家出生的婢女。樊公子板起脸，也失去了耐性，掌柜的，把这名妖言惑众的道士给我赶出去。 是是，打扰大当家了。掌柜的忙应声，叫来了数个护院，还不快把他给轰出去还在这做什么？ 这客栈妖气冲天，不宜久留呀！被一路拖出去的道士仍不甘地叫着。 樊公子并没有坐下，让小二换了双筷子给女婢后对客栈里的人拱拱手，各位、各位受惊了，方才那名道士胡言乱语还请尚勿见怪，为了向各位赔礼，各位方才吃的都算在下的帐上了。 一时间饭馆又热络起来，有的直说当家的会做人，过来想敬茶酒，也有的再加点酒菜，那名女婢则是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千桃时，怔了怔，千桃止住笑，也望着她。 半晌，千桃再度漾出了一抹笑，女婢见了她的笑，低下头重为主子布菜。 千桃，我要进房喽？碧或已经一脚踩在房里了，回头望着她。 等等我。 赶在他关门前闪身进房内，但进了房她又靠在火炉边思考起来，那个女婢身上的确有妖精的气息…… 又不像妖精……妖精大部分有的，都是像她一般，和人相比过于出色的容貌，樊府…… 你在想什么？碧或拨弄了几下炉里的炭火，疑惑地望着她，很难得看到一向无忧的千桃也会露出这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是妖精。 碧或眨了眨眼，被她没头没脑的话给弄愣了下，谁？ 刚才那个女婢。 可是刚才樊公子不是说…… 我不知道，千桃蹙眉，也十分不解，她明明就有妖精的感觉，又很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