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年：桃花乱 第64章　仍旧痛

直走、右转、弯弯曲曲的蜿蜒阡陌让我走得有些不稳，我想我应该是走在田间的道路上──不止因为路窄，而是那很熟悉，令我年年过敏的农药让我知道我所在的，但不是我走，而是脚自己在走，停不下来。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太惊慌，也没有不安，彷佛知道我要去哪里。 骄阳焰焰，我不一会儿便挥汗如雨了，醒来之后还没有流过这么多汗，我微喘，有些受不了，但却停不下来。 彷佛脚知道要去哪里，不知何时，阳光不再晒得人发烫，一滴水打到我。 我就知道。出过车祸的脚对天气湿度比气象预报还准。 一下子时间，大雨便哗啦啦落下，来不及找地方避，也不知道能避去哪的我没有停下脚步，毫不迟疑地走着。 “到了。”她开口。 大雨很快便停了，烈日又当空高挂，蒸腾的水气将陆地上的热气带离，只留我落汤鸡似地立在日头下发怔。 到哪了？不熟悉的环境让我有些不安，我缓缓地举杖试探地向前走。 ……？“这里是……？” “你若是想看到，就往前走，不然，就回头。”那声音严肃不似方才盈满笑意。 我怔了怔。 正要举杖试探，却再次被她阻止。“丢掉无用的东西，去那里的人不需要这些。” 去哪？ 我犹疑了一会儿，反正，也已经够差了，再差一点，我想我大概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我放掉了手杖，往前踏。 ──！感觉一脚踏空，已来不回收回重心。 “噗通！” 落水前，鼻间最后萦绕着的，是澹澹荷花香。 本以为荷花池应不会深，但这池子却彷若不见底似地，我不断地下沉、再下沉，奇怪的是，我并非不会游泳，却怎么划动手脚都只能下沉。 没气了。 窒息感渐涌上，我开始惊慌、开始胡思乱想，明天报章杂志上或许会出现──“植物人轻生？”或“自杀率再创新高，忧郁症OxOx”之类的字眼。 也或许我会长眠在这荷花池里，许久许久，剩下几根白骨时才被人发现。 如果是这样，倒也浪漫…… 我的挣扎没起什么作用，呼吸的本能让我吸入了满满的水，淹入口腔、气管……我想咳嗽，却只吸入更多水，一阵呕吐感自喉间涌上……我半合着眼，意识渐渐脱离。 原来，这就是溺死的感觉呀…… 我终于知道，去那里的人不需要这些这句话的意思。 人都死了带手杖做什么？ “谁说你死了？” 居然连死了都还不放过我…… ……？没死？ 我思绪滞了一会儿，才抬手覆在胸前，唔……有心跳。 感觉心跳快了起来，我还活着。 原来……死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的。不知道自杀的人死到临头，是不是很多都想着不想死，却为时已晚？ 呼吸平顺，但怎么呼吸，总觉得那荷花香萦绕，半点也不像是风送来时澹时浓的芬芳，倒比较像是──荷花开在鼻端。 “能看到了吗？” 我讶异地眨眨眼，她在说什么？这才感到我是倒在荷花池前的泥地上，午后的阳光热热暖暖的，虽然还是能很轻易的把人晒得汗流浃背的，但对现在浑身冰冷的我而言很是舒服，荷的清香再度萦绕在鼻间，叫我几乎以为方才溺水的事情只是我在作梦。 不过──仍是一片黑暗呀。 “谁叫你用眼睛看的？”那声音听起来没好气。 ……不用眼睛看，不然要用什么看？嘴巴吗？这么说来，以前好像真的有读过什么，以前人认为看东西是用嘴巴看的……之类的文章，这么想着我真的张开嘴巴。 “……不会是水淹一淹变白痴了吧？”颇疑惑地声音在我脑中响起，我不禁气结。 本来嘛，看这字是目部吧？当然是用眼睛看，现在眼睛看不到还要叫我看，要用什么看也不说是怎样！莫名奇妙！ 那声音又沉默了一会儿，冒出了一句更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属猴？” 啊？我呆了呆。 “我才说一句而已你就这么激动。”那声音凉凉的，虽然明知道是在激怒人，可还是受用得很，听了更加……）！＠＃￥％＾＆＆＊！ 我坐了起来，这才摸到怀中扁平状的物品。 中间──像是金属或玻璃，总之是被太阳照得有点热，似乎金属的可能性比较高，我的一手指腹滑过扁平烫手的面，边缘则是木质的，感觉像是……相框？ “是镜子，呆子。” ……我要看得到我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从我醒来之后她就有点……爱惹恼我？总之不像之前那种漫不在乎，“你还好吗？” “你把手指放到镜面上，然后想你要看什么，就会看到了。” 哦？我将手放到了微微烫手的上面，什么都还来不及想，一个画面便跳入脑海中。 四周，尽是轻纱般的水雾，彷佛可以感受到那凉意。 女孩，火红的长发伏贴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亭亭立在氤蕴的水中央。 她仰头，看着我。 心跳蓦地加速，正看着我。 手指离开镜面，我感觉到自己脸红了。 好一会儿，我才发觉我的手是紧握成拳的。 “看到了吗？” 那声音传入脑海，我吃了一惊，感觉脸上倏地红成一片，红到耳根，我抬手抚过耳垂，热热的。 我迟疑了好一会儿，思绪才重新接上线。 如果是电脑的话，现在一定是跳出那个蓝底白字的画面：“PLEaSEPRESSanYｋEY……ORPRESSCTRL＋aLT＋DELETETORESTYOuRCOｍPuTER．”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点想笑。 “看……看到了。” 我坐了起来，或许是脑充血的关系，我觉得头有些晕晕的，手指在镜上游移，四周的景物一点一点滑入脑海，我……我不太会表达这种感觉。 就好像──就好像── 我的心跳泄露我的激动，我深呼吸，晕眩感只是让我更觉自己在一场梦中，一场美梦，真实得像幻境的美梦。 是那么平凡的景色，近晚，蚊子、小虫满天飞，我身旁的荷花池里浮着睡莲和亭亭立着的荷花。 看到茎立得挺直在晚风中摇曳的荷叶波浪和紧闭着花苞的荷花，我的心在颤抖。 颤得那么小心翼翼，我摒息。因为，轻轻一碰，就会碎。 仍是忍不住，只能叹息。 镜子不大不小，约莫我的手再大一些而已，指腹在镜上移动便能看到四周，那比较──像在玩３D游戏时摇滑鼠卷动视角的感觉。 噢，应该看得出来我真的很爱玩电脑…… 我回过神来，才发觉不知何时，眼泪不断涌出，我停……停不下来…… 虽然不是真的复明，但我看到了。 久……久违……了，这一点也不可爱的世界。 激动的心情没有平复，突然觉得颜色渐渐变澹、变白，我有些慌，当画面变成全白时，我只觉得我的后脑撞到泥地，却没有感觉，意识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