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夏天 第18章

一地霜华。 苍茫的世界里没有一点生命的痕迹，校园空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走在铺满了晶莹的冰霜的枯黄了的草地上，肆虐的寒风包裹着本来就没多少温度的身体，胸口又是一阵刺痛。地上传来的那一声声清脆的冰晶破裂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寒冬正匍匐在我们的脚下，并被我们死死地踩着。不过，冬天正用另一种方式向我们复仇，而我们只能把自己裹得严实点用来抵御冬天的攻击。 看到季少铭和叶榆手中的苹果，林子涵猛地想起，明天就是圣诞节。于是连忙打电话叫通读的同学帮忙买苹果，因为住宿生是不能出校的。学校管住在外面的学生叫“通读生”，真不明白为什么会起这么一个名字。而且通读生的胸前都要挂一个牌子，以区别于住宿生，防止住宿生混出校门，不过混出去的还真不少。可以想象，在放学的时候，一群人涌出校门，而且每人胸前都挂着一个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大代表开完了会呢！ 这几天张林琪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总是对林子涵忽冷忽热，有时候打她电话也不接，下课找她说话也总是冷冷地敷衍几句，弄得林子涵心情很郁闷。这心情一郁闷，上课就打瞌睡，一打瞌睡老师就马上叫醒你然后进行批评教育。然而，最要命的是被叫醒了之后，还是想睡，也就是说老师那些所谓的批评教育全是无用功，最最要命是打扰了刚才的美梦。在你睡得正酣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叫醒你，说不让你睡了，你心里肯定很窝火。可最让人窝火的是那些扰人清梦的人居然还义正言辞地说，这是为了你的学习，这是我们负责任的表现。一些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竟然还在那里说是为了别人好。 林子涵对这些人嗤之以鼻。当然，他嗤之以鼻的也仅仅是那么一两个。 可每次林子涵嗤之以鼻以后，他的鼻子就不通了，这告诉我们，凡事都有其的副作用，更何况是对高尚者不敬。 晚上，苹果终于从那位通读的同学手中顺利转移到林子涵手中，然后又从林子涵手中顺利转移到张林琪手中。 张林琪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一下，接过苹果，没说什么。 林子涵很郁闷，一个苹果只是换来了一个笑容，多少觉得有些沮丧，连句话都不表示表示。 不过一想到张林琪已经好几天没有对自己笑过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由于天气冷，夜自修一下课，大家就早早地回寝室去了，不过操场上还是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情侣依偎着散步，嘴里哈出的白气在月光底下隐约可见。黑色的夜空泛着些许光亮，一如破晓前的夜晚那般。树叶在刀片似的寒风中轻轻摇动，坠地。无声无息。昏黄路灯下的斜影，勾勒出了冬季的苍凉。 在寝室里，林子涵看着李璟华嘴里啃着的苹果，暗暗吃了一惊，想，难道是自己给自己买的？还是有女朋友了？ 于是上前问道：“你这苹果是谁送的啊？” 李璟华装作没听见，继续咬他的苹果，等到嘴里的残渣全都咽下去了，才幽幽地说：“怎么地？羡慕？我刚交了一个女朋友。她送的。” 林子涵听了这话就立马想起了上次李璟华在寝室里大骂女人不是好东西的时候的畅快样子，再看看现在这副淫荡的样子，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想，人真的是反复无常的动物啊！然后就转身上床睡觉去了。 在他刚上床的时候，李璟华那边又幽幽地飘来了一句话，显然是刚才没说完：“不像你的张林琪，啥也没送你。” 林子涵一听这话，连过去拼命的心都有了。心里十分不快。不过他还发现，这句话还挺压韵的。 这个平安夜内心颇不平安。 林子涵拉过被子，盖在脸上，以遮住落寞的神情，不过还是能听到李璟华那嘲讽的笑声。这时，张林琪不合时宜地发过来了短信，说，平安夜快乐。林子涵由于刚才被人那么一刀给刺痛了，于是就生气没回她。然后蒙在被子里就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了。林子涵正想上厕所，却又因为前几天刚看了鬼故事害怕不敢去，于是就憋着，看能不能憋睡着了。 憋尿可不是很好受的，上次林子涵已经领略过了憋尿的难受了，不曾想现在还要再次感受一番，心里就有些恼火。 这火气一大，血气一上涌，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于是林子涵就提着手机上路——上厕所去了。拿手机的原因是，他觉得如果遇到了好鬼还可以用手机拍个照留个念啥的，如果遇到了恶鬼就打电话给警察，有困难找警察嘛！实在不行，好歹也可以用来当作防身武器。 在手机亮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张林琪的，她说，为什么不回我短信？睡着了？那好好睡吧，晚安，亲爱的。 林子涵看了，心里一阵温热，特别是那最后的三个字“亲爱的”，觉得心有愧疚，于是就会了一条，说，对不起，没回你短信。你也好好睡吧，晚安。 发出去了以后林子涵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现在都是凌晨了，去哪里晚安？ 窗外还是有微微的光亮，黑色的云层慢慢地曳过天河。马路上的路灯彻夜未熄，偶尔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打破了沉寂，刺耳的鸣笛声划过斑驳的夜空，引擎发出沉闷的声响，由远及近，然后又渐渐远去。四野阒然。 林子涵上完了厕所，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一躺下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 林子涵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慢慢张开朦胧的睡眼，外面阳光温暖。可一看到别人口中的白气，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林子涵想，再躺五分钟就起床。于是就又钻回被窝里去了。而此时，学校住宿生早集会的铃声已经响起。 林子涵听到了铃声，猛地一下坐起，说：“忘了还要早集会了。”一看寝室里的人差不多都洗刷完毕准备去集会了，林子涵心里就更紧张了，万一迟到了，可就会被扣分的了。其实他紧张的也不是这个，他只是不想落单而已。如果大家都被关在了寝室里，林子涵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顶多算作迟到，被班主任骂一顿，还有这么多的人陪着，可是如果一个人的话，就会有为什么偏偏是我的不爽。 林子涵用平素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了之后立马跑去操场集中。幸亏来的不算很晚，林子涵想着。 其实林子涵对学校对住宿生早集会持有很大的异议，早集会其实就是做早操，学校说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林子涵想，这么冷的天出来做操，还要忍受刺骨的寒风的侵袭，万一感冒了那就是现实与理想背道而驰了。更何况，也没有人认真地在做。 不过这个异议只是被保留着，放在脑袋里臆想着，而并没有放在实际中，因为这个异议的实际意义并不大——学校领导凭什么听你的建议？ 如果此时你正在高楼上俯瞰学校操场，你就会发现操场上有一群不知名的巨型虫子在蠕动着，旁边还有广播发出的富有节奏的旋律，不过两者并没有在同一个调上，很明显广播快了许多，而你根本想不到这是在做早操。 早操结束，没等在上面监督的老师说解散，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一声解散，大家就像在百米赛跑中听到枪声后一样，用尽力气跑向终点——食堂。不过操场上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几小群人慢慢悠悠地走向食堂，他们不愿在这些地方浪费力气。很显然，林子涵是属于后者的，但是他并不是不想浪费力气，而是他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好浪费的。早晨一起来肚子就在叫了。 从食堂回到教室，林子涵看到位子上有一份信件，信封完整，邮票无损，还有邮戳，林子涵想，会是谁这么好寄信给我呢？他把自己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同学都想了一边，还是没有找出会寄信给自己的人。他想，会不会是什么集团企业寄来的呢？不过这一猜想一出现在脑子里就被扼杀了，因为信件上没有写什么某某集团某某企业的字样。于是，他又继续把那些认识的人全都过滤了一边。 验证猜想的最好办法就是实践。于是，林子涵撕开了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