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夏天 第20章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本来都已经是废纸了的东西还会出现在杂志上，就像他不，明白那些飞鸟为何出现一样。那些文章也就像那些飞鸟一样，就是出现了。 林子涵顿时觉得自己文章的地位下降了许多。但从另一面看，他的文章又是鹤立鸡群的。可他不这么想，他就是觉得自己的文章受辱了。 林子涵拿着杂志去找社长，问：“为什么上次说了不采用的文章还是出现了？” 社长说：“这个，主要是考虑到数量的问题，照你上次说的把那些文章都删除了的话，数量上就不多了，恐怕大家就会说我们学校没有才人了。” 林子涵说：“可我们也不能不注重质量啊？这样，别人也会说我们粗制滥造的。” 社长显然是忘记了这句话是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了良久，说：“这个，你说的也对，以后我们再商讨这个问题。” “以后再说”是一句最有效的让对方败阵的话，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你只要说“以后再说”就可以把一切推给时间，而又让对方无可奈何。你既没有否定，也没有答应，至于兑现不兑现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且这个“以后”也没说具体是多长时间，纵然别人要怪，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因此，林子涵丧气地回了教室，继续翻看《沙子》了。 不过他发现，有几篇还是很不错的，虽然那些作文看起来像是在做抄写作业。不过，老师美其名曰——“引用”。 有几篇引用了几首歌词，还有几篇引用了一些知名作家的句子。当然不是照搬，也要对得起“引用”这个美好的词语，只要把那些句子稍微改动一下就好了。 林子涵很鄙视这种做法。但因为好奇他们究竟写了些什么还是看完了。 他发现，这里面除了那些“仿句”的之外，其他所写的文章都有点故作高深的感觉，作者专门挑一些不常用的词语来用，比如，两人相遇用“觏见”一词来替代，描写地方低洼狭小用“湫隘”一词，如此尔尔，不胜枚举，这也的确是为难了打字员。但此类文章实际内容乏善可陈，这个导致的唯一有好处的结果是林子涵查字典的速度变快了，并且也让林子涵知道了汉语的博大精深。但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那些文章的作者没事就喜欢抱着汉语词典拜读，而且总是挑别人不认识的词语来记，然后运用到文章中去以显示自己的学识渊博。 不过，这些文章并不是最令林子涵厌恶的，林子涵最感到恶心的是那些既没有什么文采，又运用不了高深莫测的词语的而把一些词语的常态表达方式换一种形式去表达的文章，比如，“我说你什么什么”换成“我话你什么什么”，“你骂我”换成“你诋我”，弄得半文不白的，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还有一类文章也是林子涵比较讨厌的，那就是装逼类的所谓颓废伤感的文章，大都无病呻吟，没有包含进自己任何的思想感情，而且要判断这样的文章很容易，因为它们和上面所说的“引用”类的文章有很大的相似点——那就是引用。不过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所引用的东西比上面的多。文章里面的语句基本上都是别人的。只要你爱看郭敬明或者明晓溪的书，你就会发现很多他们书上出现过的句子或者段落都会出现在这些文章里。 风雅的人不多，附庸风雅的人倒是一大把。 林子涵很疑惑，为什么当初选择文章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些文章。不过又想，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结果还是会出现。 当然，一本高中的文学杂志——《沙子》也会有作文水平如同初中生的文章，不过相比于上面几类，还算是好的了。就好比一个稚气未脱的纯洁女孩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庸脂俗粉相比，当然是没有脱的比较好，因为现在不脱的女人越来越少了，尽管那些不脱的迟早都要脱，但至少你现在没脱。物以稀为贵，且人总是喜欢另类一点的，于是年龄就不是问题了。但这也直接导致了脱女郎的低年龄化。当然发展一样事物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女人需要勇气去脱，男人需要勇气去做。但假若把这样的勇气放在文化创新上而并非是床上，那中国的文化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可惜，“床”比“创”更具有吸引力。 或许，再过几年，最性感的词语就成了“女中学生”而并非“女大学生”。 看完了《沙子》，林子涵深感这是一本给傻子看的杂志。不幸的是，林子涵刚刚当了傻子，而更不幸的是自己并没有发觉。骂人中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自己骂了自己而自己并不知晓。 相比之下，林子涵觉得自己的文章是人立傻群，相当突出的。掬着杂志，把自己的文章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禁为自己的文采所倾倒，发出啧啧惊叹之声。就好比大家出来遛狗，我的是藏獒，而你们的都是一些类似于小博美一样小巧的狗儿，那不管在哪方面我的狗都略胜你一筹。但无奈现在正掀起一股复古的热潮，大家都像古人喜好“三寸金莲”一般，不喜欢大个子的，反而爱好那些玲珑的。班级里到处能听见谈论那些文章的声音，无非就是写的好，写的真好，写的太好了诸如此类的话，可林子涵听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想，为什么自己的文章无人问津，无人谈论呢？想了半天得出个结论，这本书果真是给傻子看的。 林子涵很想让别人去看一看自己的文章，可又想，这样做岂不是算作乞讨了？碍于面子，只得默不作声听他们谈论。 他们谈的兴起，却无奈自己所掌握的词汇不够用，就用身体语言来弥补这一缺陷，顿时间，班级里群傻乱舞。 林子涵不想听也不想看，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说是睡觉，其实是在想事情，想的事情很多，但都是浅尝辄止，一一带过，到头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窗外都是一些颓败的景色，那些在春天向上勃起的草木都萎靡不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不过，一些常青树木还是迎风屹立。总有一些不趋大流的事物存在。 林子涵将两只冰冷的没有了知觉的脚缠在一起以相互取暖，但是双脚依旧像是别人的一样。他突然有一种倾诉的冲动，但当拿起了笔以后，却又不知道要写什么，然后就在纸上乱涂乱画。 大家谈论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终于，教室里又重归寂静，就像外面的操场，毫无生气，到处笼罩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张林琪拿着《沙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这是你写的啊？” 林子涵露出了几分喜悦之情，忙不迭地说：“是啊，怎么了？”言语间透着一丝的紧张与拘谨。 张林琪说：“写得还不错啊，文采挺好的，继续努力吧。”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所以林子涵很高兴。不禁感叹，一家人果真是帮着一家人的。 但是张林琪说完了话就又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默不作声。估计是在看小说，林子涵想着。 林子涵接受不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刚才还对着自己笑的人现在立马就阴沉着脸走了。林子涵怀疑张林琪是四川人，学过川剧，会变脸这一绝技。 林子涵把杂志码放整齐后，上课铃就响了。 是英语课。林子涵最讨厌的科目之一。另外还有数学。 远远的就可以听见高跟鞋与地面相互撞击发出的“吧嗒吧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并且频率明显地加快了不少，想必英语老师也受不了这样砭骨的寒气。 只见窗边飘过一个黑色影子，然后门就被打开了。英语老师身着一袭黑色长衣出现在大家面前。此英语老师真可谓是走在时代的最前列，她掌握着当今的流行趋势并且带到学校里。想知道今年流行什么吗？看她吧！只因为她教的是英语——与国际接轨嘛！ 林子涵对流行什么不感兴趣，对英语更不感兴趣，于是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以防止热量过多损耗而使得不能够维持正常体温。他只听到英语老师一成不变的开场白：“Helloboysandgirls.”然后混混沌沌地就失去了知觉。等到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英语老师还在上面滔滔不绝地叽里呱啦着，林子涵只听懂了一句，那就是“Fack！”，不过这不是英语老师说的，而是顾宇说的。顾宇继续说：“什么鸟玩意，听都听不懂。” 林子涵看了看顾宇，继续去当没有知觉的植物人去了。 顾宇其实也很想当，只不过这个英语老师也确实够郁闷的，有的人睡一堂课都没事，但有的人只要是有睡意打个趔趄她都会把你弄清醒。林子涵是属于睡一堂课都没事的人，但顾宇是睡一分钟都不行的人。这个是有前车之鉴了的。上次两个人都在睡觉，但她就单单叫醒了顾宇，却对旁边那个流着哈喇子的林子涵视而不见。林子涵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该感到悲哀，不过他唯一可以明确地感受到的是，以后英语课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