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动山河 第14章　生命不能忽视

林轩宇看着摊在地上的阿扎奎，心里也有愧疚闪过，毕竟那可是数十万人，活生生的性命。可是一想到叛军在容州制造起的一场场屠杀，犯下的一件件罪孽。再想着百余年来，东南华族对待‘山里人’，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的憋屈与苦难。 林轩宇只能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因为他是东南经略使，因为不管是对于草原上的狼族，还是山里的夷瑶白来说，他是一个华人。 “其实一切，在你们贪图容州，企图永久霸占的时候，在你们队容州掠夺无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今天的结果。你让我慈悲？可是我如今手上有什么可以放过你们？”林轩宇的声音愈加放大，他撩开帐篷的布帘，手指外面，在远处隐隐的是田地。秋季原本应该黄灿灿的地上，除了杂草外什么都没有：“容州储量全无，外面的田地上亦是颗粒无收。眼看着一个不慎就可能发生遍及容州，甚至遍及东南的大饥荒。我拿什么去管你们山里的族人？” 阿扎奎也看到了外面空旷的田地，他知道上面原来是用种子播下的。可是三个月来没人料理，早已长满了杂草，这些罪孽就是他们犯下的。“我的族人可以下山投降，只是希望大人可怜他们，施舍一口饭给他们吃。大人前面提的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都可以接受的。只希望大人给口吃的啊！！” 看着地上哭的如同孩子一般的阿扎奎，林轩宇也是情绪复杂。饥荒虽然没有发生，可是对于夷瑶两族来说，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看过容州境内那被烧过的村庄，想起那被屠杀过的百姓，林轩宇说不恨两族是不可能的。可是林轩宇一想到山里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柔弱的妇人，还有一脸灿烂笑容的孩子，这心肠又怎么都不能硬到最后。 林轩宇曾经提过将两族迁出大山，分散到东南各城居住。可是习俗、信仰、生活完全不同的两族想要融入当地是很困难的事情，而且两族的人口数量拥有数十万，若是一个不好，很容易就会酿成大祸。 相比起来，两族若是就这么永久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对于林轩宇，对于东南，看起来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那时数十万条人命啊。 林轩宇终究不是来自这个时代，他做不到像那些大人物一样，将生民看做数字一般。 所以林轩宇还是退了一步：“若是东南那时拥有足够的粮食，我当日在康州所许下的承诺仍然有效。” 当日疯狂的条件，在夷瑶人看来是痴人做梦。可是在今天却成了珍贵无比的承诺。 “想要你的族人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你们自己也必须做点什么。我们不可能继续让你们两万多人白白浪费着粮食。” 听到林轩宇的退步，阿扎奎知道这也许就是自己族人的唯一生机。当下毫不犹豫的表示道：“将军若是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哪怕现在让我去死，我阿扎奎也不会犹豫半分。” 林轩宇摇摇手，制止了阿扎奎的话：“你先回去吧，将今天知道的事情，传达给你在军营内的族人。告诉他们，若是他们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我许诺优先接收安排他们在山里的亲人。” 两万多人一直在白吃白喝，这是一个很吃力的负担。所以林轩宇在早前就打起了他们的主意，如今让阿扎奎将夷瑶两族面临到的绝境，跟下面的被俘士兵说，想来这些士兵应当会为了自己的族人，为了山里的亲人，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事。 当然，林轩宇可不会完全对他们就百分百放心，必要的监管手段还是要的。 看到阿扎奎离去后，林轩宇将一直立在边上的王兴旭叫了过来。“刚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我知道你终究是儒家出生，认为这种事有伤天和。” 王兴旭想要张口说什么，被林轩宇制止了：“你也不用跟我争。几年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要尽可能的让两族人生存下来，就要在容州民生方面多下点力。至于康州那边，我会跟卢总督说的。让他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有点底子。” 对于卢未生这个给与了自己巨大支持的老人，林轩宇心里是极其敬重的。自己来到东南后，头上又是顶着东南经略使的头衔，可以说是卢未生名义上的上司。综其种种原因，自己的存在必然是会削弱他这康州总督权力的。 可就是这样，在东南平叛的事情上，卢未生不但没有给林轩宇使任何的小棒子。而且还不遗余力的在各方面全力的支持。 听到林轩宇的话，王兴旭犹豫了下，道：“将军，属下的才能只限管理天策军的后勤。对于将容州民事托给我，以我的才能，实在承担不了。大人还需要另请高明啊。” 林轩宇知道王兴旭并不是在推脱，而是事实。从落魄秀才一直到今天的天策军后勤校尉，从来没有处理过政事民生的王兴旭来说，容州这么宽广的地域交托给他，实在太吃力了，远远的超出了他的实际能力。 手头上都是大头兵的林轩宇也是没有法子，若说冲锋陷阵的猛将林轩宇有徐忠破还有松虎，运筹帷幄的的谋将，林轩宇自己和张烈都可以算半个。唯独这精通政事的文人，林轩宇手头半个没有。 容州一地三郡数十个县，原先的大小官员死的死，逃的逃。官员缺口何其之大，若是按照中枢朝廷的办事效率，突然出现容州这种香饽饽，朝中派系肯定耗费很长的时间进行你抢我夺，再加上如今中枢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北疆上。等到朝廷派遣的官员赶到容州，还不知道是哪年的事情。 林轩宇，容州都等不了那么久。接下来的两个月就将是分外难熬的两个月，容州百姓若是没有统一的调度指挥，没有人领路，很难撑过这困难的两个月。 心理面林轩宇一直有一个解决此事的想法，可是他久久没去实施，因为太不划算。 可是事到如今，对东南可以说人生地不熟的林轩宇也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康州总督府。 今天不但康州总督卢未生在这里，连林轩宇来了东南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康州东庭、灰麓两郡的郡守也齐聚在这里。 东南战事已定，境内除了俘虏外，再也没有其余叛军的存在。所以天天提心吊胆，担心叛军打东庭、灰麓主意的两位郡守，一看到可以安心出门的时候，当然第一时间来看自己的上司了。 今天的卢未生没有在厅中接见两位下属，而是在安排书房里面。 在这个时代里，能够被主人家请入书房可是一种亲信知己的表现，特别是上司在书房接见下属，那就是摆明了将对方当做一等一的心腹来看。 因为天还亮，又都开着窗，所以在卢未生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倒是没有点上蜡烛。卢未生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放置着一份拆开来的书信。 信封上是‘卢总督亲启，林轩宇’八个字。 “你们有什么看法说说吧？”对于这封林轩宇突然送来的书信，阅过内容后，连卢未生都搞不大清楚，林轩宇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灰麓郡的郡守向南轮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那文人的须髯衬托起他的风度翩翩。以他的年纪来说，四十二岁就成为了正二品的一郡之首，也算得上的年轻力壮的代表，只是一比起才二十岁的林轩宇来说，就没得比了。 向南轮见到卢未生发问，自己身边的东庭郡守又像是闭目养神一样，斟酌了下开口分析道：“依学生看来，林经略这恐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手中根本没有精通政事的人。 他不可能不知道，老师做这康州总督这么多年，早将康州上下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各级官员全都以老师马首是瞻。若是还有其他办法林经略决计不会来信，要求从康州抽调各级副官前往容州当任民事主官。” 这向南轮乃是卢未生在当年监考是亲自取得士，所以自然也算是卢未生的门生。在官场上这种师徒关系是极为牢靠的。 林轩宇遣人送来的书信，郝然是让卢未生抽调康州官员支援容州，恢复民生的意思。林轩宇头上顶着的东南经略使还是有点用处的，其中就有一条权力，七品以下官员经略使有权罢黜与任命。 所以容州各级郡守啊，通判啊，知府啊，还有那容州总督，林轩宇都只能等待朝廷任命。可是小知县还有税吏等这种官小，却极其重要的职位，经略使是有权利直接任命的。 当初给经略使这个权利的皇帝，可是没有想到过会出现如同容州这种各级官员全都死的死，跑的跑的情况。原本这个权利就是为了让经略使有点威慑，有点小权利而已。 谁想得到到了林轩宇这里，就变成了迅速掌控容州基础官员的手段。 只是可惜了，林轩宇手上没有那么多人选，否则的话用这个权利，绝对可以在朝廷任命的各级官员到任前，将整个容州底层官员全都换上自己人。到时候轻易架空朝廷任命的高级官员也不是痴心妄想。 卢未生没有根据弟子的话直接坐下定论，而是对着另一边一直闭着眼睛的东庭郡守问道：“子西有什么看法没有？” 东庭郡守姓孟名子西，在很多年前，乃是东南官场上一等一的美男子。不过哪怕到了今天，接近五十的他还是有一股成熟男子的风韵在其中。可就是这么一个曾经的美男子，在官场上却以对待政敌干净杀绝而闻名。 孟子西原本不想发表意见，可是卢未生亲自询问，他也不得不开口说几句：“我看林经略手中无人是一点。还有一点恐怕是林经略有办法控制住这批被抽调过去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