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商人 第44章　征兵

入了关卡，在小路上颠簸着行了约莫一盏茶的路，终于看见前方路上有点光亮，无偿大喜，在这儿要是能歇个脚，第二天清早朝前方出发，不到中午就可以赶到最繁华的王城，大都。 无偿驾驶着那宝驹，悠哉游哉的来到了这光亮处，看着眼前出现一户人家，房檐上挂的两个灯笼，上面写着两个字：“驿站”。 草原王朝的驿站无论在规模上还是形势上都跟往朝有很大的不同，无偿一路从草原过来，就碰上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驿站，不过好像都是为了军中通讯方便，不像客栈那样供私人食宿。但这间似乎略有不同，门口有今日特餐的牌子：肥牛，肥羊，肥马，肥骡子，半价。摆明了对过往的普通人也招待，无偿心想那正好可以歇息一晚，又不用担心误撞上了朝廷的军事机密再被追杀，要说这草原民族的军队不但彪悍而且最擅长骑射，也就是说，无论自己用骑马的还是用飞的，都别想逃出人家的手掌心，所以此行必须得小心谨慎，低调再低调。无偿跳下来，满心欢喜的走了进去，倒是那宝驹望着驿站门口的招牌时哆嗦了一下，看无偿走了进去，自己打死都没胆量跟进去，于是蹑手蹑脚的绕到驿站边上的草丛爬了进去，缩着个小脑袋支起一双长耳朵大气都不敢出。 沿途看着的不少征兵启示，那启示贴的喜气洋洋，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却犹如催命的符，征兵又征兵，曾经的保家卫国是荣耀，现在的无休止的征战却若同一场场闹剧，却总有人悲剧谢幕。战争时代的打仗是迫不得已，然而和平年代的开疆扩土却纯属领导们的没事找事，功劳永远是领导的，牺牲的永远是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兵，犹如战场上的一粒粒马蹄踏过的尘沙般泯灭。 相较于夜间草原的严寒，狂风沙尘的击打刺痛，油灯微黄的火苗笼罩下的驿站里显得温暖而安全，就像茫茫的草原海之中的一个小小避风港，在这里，烫一壶热的马奶酒，来几块风干的肉，不管认识与否的人，总能聚在一起闲聊，找到家的感觉。 无偿刚一踏进驿站，就发觉这气氛有点不对，不大的屋子里头竟然挤满了人，而且各种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缺胳膊断腿的，长六个耳朵活像六耳猕猴的，八条胳膊酷似千手观音的，头顶锅盖手捧扇面显然是COS东方不败的……无偿眨着小眼睛大量着这群人，这群人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着他，四五十人，七八十双眼睛同时转来转去，要说演木偶剧的是全身动，各种动，就眼睛不怎么动，而此时这屋子里头的是刚好相反。 无偿眼珠子转的生疼也没想出个对策，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路又累又饿，寻思着自己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还能栽在这个小阴沟不成，怪人他可见多了，谁说高人都作风古怪来着，现在这世道，古怪的大多心地善良，是真正心理有阴影的都装正常！ “小二，有吃的没？”无偿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其实是给自己壮壮胆，要说这平时亏心事做多了，无论走到哪，都不得消停。所以说，坏蛋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吃饭怕噎着，喝水怕呛着，走路怕摔着，下雨天还得提防着被雷劈着！每次无偿倒霉的时候，都会乐观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自己：没事，做坏蛋挺好的！ 一个长的像小二的人带搭不理的走出来，把两个看上去比转头还硬的馒头摔到了桌子上，然后使劲抖了抖满是灰尘的抹布，看都没看无偿一眼就转身大步进了厨房。无偿碍于不了解状况也不敢轻易吱声，抓起馒头心想赶快吃完好离开这儿，这里怎么看都有点邪气的说。 “你也是来躲征兵的？”一个怪模怪样的人问道。其他人也都一副好奇的表情。 “不是不是。”无偿狠命咬着梆梆硬的馒头，随口答道。 刷刷刷刷！只见他话刚落音，整间屋子里四五十人一下子居然亮出了二百多样兵器，连刚才那个小二闻声都从厨房抓起两条冻鱼恶狠狠的朝无偿冲了过来，无偿一见这阵势，当即抓起吃剩的馒头，抱头？？溜一下钻进了桌子底下，颤抖着说道：“小的不长眼不知道各位大爷在这儿练兵器呢，小的吃完馒头，哦不，小的这就走，小的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哼，这年头，不是来躲征兵的就是来征兵的，只要是来征兵的，老子们见一个杀一个！”其中一个说着把兵器对准了无偿，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这人一看就知道是混江湖的，手里那改良版暴雨梨花盒子就一百多针孔，而且形状大小质地效果各不相同，看架势只要那人按开关的手轻轻一哆嗦，无偿变成一个蜜蜂窝就不成问题。单看这一个屋子他的兵器总样数占了一半，就知道就算不是好惹的，也不会是好欺负的！ “哎，年轻人不要冲动，依老夫看，先慢慢审问也不迟。”一个老头捻着几乎全白了的胡须说道，他虽然一脸和蔼而且手上啥也没拿，不过照无偿多年经验来说，这样的人依旧不能轻视，假设这些人是一群江湖混混，那这老头的年纪就够当武林盟主的！ 无偿刚摆出个笑脸，准备说几句好话带几顶高帽子给这老头，没准这老头耳根一软一犯浑就让自己走了。只听这老头又说道：“老夫听闻，那负责征兵的头头很是狡猾，诡计多端，常常趁我们反征兵联盟的人不备，就抓去好几个兄弟，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跟他斗了数月也是渐觉力不从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单枪匹马来到我们的据点，真是好胆识！”老头笑里藏刀的说道。 旁边一人说道：“可是，刚才看他骑来的不是马，是一头骡子！” 老头点点头说道：“果然聪明！这样做最不引人注意！”众人心想，这还不引人注意，放眼整个草原，大家骑的都是马，也就这倒霉孩子骑骡子。不过没人敢再吱声。 无偿大骇，当即笑脸变成了哭脸，不待跪地求饶，已经被几个壮汉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然后被按着翅膀绑成了个粽子形状，无偿意识到小命难保，赶紧眼泪汪汪的说道：“小的冤枉啊！小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扛枪了，小的连鸡都不敢杀啊别说杀人了，小的平时也就偷个鸡摸个鸡蛋啥的碰见打鸣的公鸡都得行个礼陪个笑脸喊声大哥，更不敢说当人家头头了……” 老头当即打断道：“哼，你就别装了，看那么硬的馒头，你两口就咬了下来，一看这功力就很不一般啊！” 无偿欲哭无泪。 旁边又一人问道：“那这人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鸡？” 那老头略一思考，说道：“这还用问，肯定是什么联络暗号，老夫觉得咱们这里头肯定有他的同党！要不然凭借老夫这智商也不能每次逃征兵都能被发现，都有人轻易被抓走！”老头一脸严肃，又捻了几次须子，这次好死不死的刚好把仅有的几根黑须抓了下来，低头一看，当即又气又心疼的看向地上的无偿，怒发冲冠的说道：“还不拖下去慢慢审问！小样，不把同党招出来，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无偿俩眼一黑，吓得晕了过去。 今天的草原那是乌云密布啊，随时随地都可能下一场冰雹把倒霉的行人拍昏，或者咔嚓一个惊雷把更倒霉的行人劈死。偌大的天空黑压压的悬在头顶上，有种随时要经不起重负而暴力亲吻大地的预兆，一只脑残的喜鹊不知道从哪飞来，叽叽喳喳的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舞姿，继而被闪电准确无误的击中，瞬间毛骨悚然，连骨头都清晰可见，再瞬间就化成了尘埃飘扬而下，就如同天神在潇洒的弹着烟灰一般，厚厚的云层的迟缓的移动着，像是升到半空的，那些个将散未散的烟圈。 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兆头，正如同来错了地方报错了喜的喜鹊一样，一个复苏的黑暗时刻绝对不允许任何的无知冒犯它的威严，任何与邪恶相抵触的东西，都将在它的利爪下化为乌有。它的无数次来临，每一次都可能是世界末日。 笼罩在阴云之下的小驿站，在风雨中显得摇摇欲坠，屋顶的茅草已经被掀起了一大片，是一间地下室，周围点着几根火把，一群人走动而煽起的气流，使暗红焦黑的火焰更加肆虐，张牙舞爪的像是在对新来的人宣传着这里的气氛比地狱还正宗。各式各样的刑具整齐有序的挂在墙上，纷纷敬业的为即将来临的工作做着准备。鞭子们前腆后撅的做起了热身运动；双截棍噼里啪啦的开始活动关节；紧张的满脸通红的烙铁把头埋进凉水里，好让自己工作时有个清醒的头脑；夹棍兴奋的像拉手风琴一样，是在确保里面牛筋绳的牢固性能；几百颗鲜红的辣椒提前跳进盐水桶里拼命搅和着，因为每次它们洗过澡的水都不够用；狼牙棒悄悄的翻了个身，把带血的一面藏在了背后，一般客户都喜欢用新的…… 摆在高高的柜子上，显得高处不胜寒的五毒断肠夺命盅同样打起十二分精神，抻着脖子张望着期待着，它就不信没个顽强的能活着熬到它出场，多少年了想搞个业绩都没机会！因为它们打工的这个组织，反征兵联盟，是个不怎么大的组织，而且不怎么高明，送来的客户少之又少，导致每次都不够它们分，加上客户往往享受不了它们的轮流服务不是招了就是挂了，只能便宜了先出场的兄弟，还有好多想过干瘾都过不成，因此大家常常为了接待客户的顺序问题和抢客户问题大打出手，每次都弄得乌烟瘴气，血肉横飞！本着客户第一，让客户享受更多，时间更长的宗旨，它本身的一沾即死的剧毒特性，又注定了只能排在最后做小弟，这使得它隐忍和郁闷了很多年！ 就说自己唯一爆发的那次，是在整整快一年没见着一个客户的寂寞年代，终于一个很生猛的客户被绑了进来，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用想就知道是条硬汉！兄弟们顿时喜上眉梢，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率先为客户服务，万般饥渴的它们彼此死不相让，誓要将这宝贵的客户争取到手，矛盾一触即发，这下好了，众刑具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拿手绝活保命神功，昏天黑地的干起了群架，杀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那气势那惨烈程度，连地狱都自惭形秽，屠宰场都甘拜下风，魔王夫人都瞠目结舌，人间的考场都悔不该当初班门弄斧！ 就连对同为刑具的兄弟们最没有攻击力的夺命盅都被这铺天盖地的杀气感染了，舍下了血本，眼一闭，坛子一堑，整个身子砸了出去，在空中跟众刑具乱碰一通，很不意外的被千刀万剐，瓷片碎了一地，坛子碎了其实不要紧的，要紧的是里面的各种毒物毒盅常年被关在坛子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乱窜一气，顿时整个地下室啊，就成了没有硝烟只有毒雾的屠宰场，不仅把硬汉瞬间毒死了，还把几个没来得及逃跑的组织头头给消灭了……事后夺命盅在被众大哥大姐“热心教育”了N次之后，终于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不一定要低调，做夺命盅的，必须得低调！ 那次之后，刑具们还真的团结了不少，可能是意识到了僧多粥少，再争下去只能碗碎粥撒不说，还连累了他们心中最崇高的客户享受不到这里的美妙，简直是得不偿失。于是渐渐达成了共识，客户第一，客户永远第一，大家轮流服务，不争不抢，把客户平安的伺候上西天才是正道！ 于是，粽子形状的无偿被一群人恭恭敬敬的抬进来，另有一群人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随保卫着，连号称犯罪心理研究专家的老范头都亲自陪在后面跟了进来，陆续还有将近八成的反征兵联盟的人都挤了进来，剩下的一两成还是实在挤不进来的了，地下室虽大，可挤在前面的还没傻到敢去占用刑具们的自由发挥空间。无偿被轻轻放到一个平整光滑的大理石面老虎凳上，然后那些人恭敬的站到老头后面，温和的目光中流露着期待。众刑具互看了一眼，然后激动的唱起歌来：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老范头，让大客户与我们相遇！ 本来被抬的途中就醒了，但无偿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敢睁开眼睛，可是总这么装昏迷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尤其是现在周围如此的安静，更是让他心里发毛，越来越毛，壮着胆子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所有人都在用很慈祥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看着一块马上要进嘴的香肉那么慈祥！然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氛围渐渐映入眼帘，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刑讯室嘛！无偿从小就喜欢看小孩挨揍，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慢慢的，挨揍的对象发展为比自己帅的，比自己强的，比自己幸福的，再后来，只要挨揍的不是他，他就开心！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邪念，他是跑遍了多少座天牢啊！寻访了多少位逼供名家啊！笑到抽风了多少次啊！ 但这次，是绝对笑不出来了，终于有一个故事他当上了绝对主角，却是在他最不情愿的情况之下，报应啊！ 无偿把头轻轻偏过去，只看了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刑具们一眼，就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招，我全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