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游 第11章　　中天身世

绝仙宫。 密室。 室内只有两人，一中年男子，一老年人。中年男子一身白袍，星眉朗目，面沉似水，头戴晶冠。老年人灰衣灰袍，头发灰白，面容干枯，整个人如一截枯萎的树桩披上一身衣服，但是双目精光闪耀，令人望而生畏。 此二人立于一堵墙前。墙上好像悬了一块巨大的镜子，镜面如水般不停流动。镜子虽大却不能照人，二人的身影半点也没有映在镜中。 中年人对镜一挥，镜中出现了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他一手托着青羽与铁牛，一手托着金牯岭众妖，顶天立地，头颅隐在云层中。 “雨老可知此物为谁？”中年男子指着镜中的怪物，神色恭敬的问道。 “若是老夫没记错的话，此物非妖非人，却是三千年前曾经大闹整个大陆的牛中天。可是他本应在千年前消失了，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而原本应存于那片地方的金牯岭也已消失不见，看来存于青山附近的金牯岭当是牛中天的身体所化，只是不知他既然沉睡，为何突然舒醒。”雨老若有所思，娓娓道来。 “雨老见闻广博，通古今，晓天文，懂地理，察世间万物，可知牛中天身世以及曾经的故事？”中年男子问道。 “牛中天当年叱咤大陆，风头一时无人能敌，亦正亦邪，却是至情至性之人，虽然他存在的年代已过了数千年，但是关于他的传说以及故事，记载的也颇为详尽，老夫曾经也略有所闻。” “还请雨老讲解。”中年男子看着镜中的牛中天，眼中隐有厉色闪现，但是面部却风轻云淡，如春风拂槛，月华照水。 “牛中天非人非妖，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虽然曲折离奇，但是却与其身世有脱不了的干系，可以说，他独特的身世影响了他的一生，更决定了他亦正亦邪的处事行为。”雨老不疾不徐，并未急着将发生在牛中天身上的事迹竹筒倒豆子般快速讲完。 “大凡妖物修炼成形就能化成人形，这牛中天也修炼了数千年了，仍然是牛头人身，应该也与他的身世有关吧？”中年男子并没有催促雨老。 “没错。牛中天是人与妖的结晶，虽然一出生就是牛首人身，更兼具人与妖的所有优点，修炼更是可以一日千里，即使没有适当的功法也可以吸收天地间灵气，增加自身法力，可谓是得天独厚，占尽世间福缘。但是有得必有失，他虽然修为突飞猛进，但是始终不能彻底化成人形，就连普通的妖类可以施展的幻化之术也是不能，只能保持着牛头人身，仿佛牛头人身才是最完美的形态，才最适合牛中天。”雨老出神的看着牛中天的镜像，仿佛也回到了那悠久的岁月，曾经的大陆，曾经的人，曾经的那只妖与那个人。 “容貌虽然有些不容于世，但是对于如我等这般的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个太在意的问题，毕竟自身法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却不知他的遭遇与身世有何关联。“中年男子面露疑色。 “牛中天的一切苦难遭遇却不是因自身长相奇特，乃是，他是当时天地间唯一一个人与妖结合产生的物种，没有人知道他会是怎样一种形态，不仅当时的人类好奇，而且当时的妖类也想知道。“ “但是他们更觊觎牛中天本身。虽然牛中天的生父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类，身上也无半点法力，但是他的母亲却是牛族中的皇者—火琉神牛，生来就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一身血肉更是人类以及妖物梦寐以求的天材地宝。其血肉不仅可以炼成神妙绝伦的稀世丹药，可提升法力，也可起死回生，端的是妙用无比；此外，其牛皮、牛角、牛蹄乃至牛毛都是世间难寻的顶级炼器材料，就只普通的宝剑，只要加入一缕牛毛，就可化腐朽为神奇，成为一把威力无比的宝物，更有可能催发蕴含其中的火琉神牛的一些天赋神通。” “火琉神牛一身是宝，人类妖族自然会觊觎，放眼如今，估计也会有许多修士垂涎。”中年男子微笑着，好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只是成年的火琉神牛，一身法力可移山倒海，一身皮肉更是刀砍不破，剑刺不入，世间人类、妖族难以匹敌。虽然天下人类以及妖族无不觊觎，但也莫之奈何，也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二，却从未有人敢付诸行动。” “如此说来，集我们所有修士之力也不一定能在火琉神牛那里讨得好处了。”中年男子欣喜的神情黯然了几分。 “确实如此，莫说是如今的我们，就是当年的所有修士齐出，也莫敢夺其锋。然而，直到有一天，整个大陆突然沸腾了，他们似乎看到了希望，他们似乎看到了一颗颗的丹药以及一把把绝世神兵。而给予他们希望的只是一则消息，一则足以令整个大陆修士疯狂的消息。”雨老瞳孔深陷，神色激动，好像正经历着几千前发生的事。 “难道世间有火琉神牛突然死去？” “火琉神牛无病无灾，除非寿终化为齑粉，轻易不会死去，这也是数万年来火琉神牛虽然稀少但从未灭绝的原因。而那则消息关乎着整个火琉神牛一族的生死存亡，因为火琉一族唯一的母牛恋上了一个人间的男子，她不愿再继续本族交予她的使命，她不愿为了种族的延续与一群血统低贱的其他牛类交合。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与相爱的人出逃，他们来到一个无人能够察觉的地方，过着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的幸福生活。“雨老双目微闭，面容祥和，枯瘦的身体里一股股令人幸福得想要沉睡的气息流淌而出。 “后来如何？牛中天安然降下？“中年男子问道。 “后来？后来是悲剧的开始，一切始于人类以及妖族无止境的贪婪。后来，牛族得知他们的皇者罔顾种族延续与一个渺小的人类私奔，大怒之下，传令天下，永久剥夺火琉神牛一族皇者地位，并将她驱逐出牛族的势力范围，永生不能踏入一步。“雨老干瘦的五指紧紧握在一起，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虽然被逐出种群，但以火琉神牛的手段，自保当不成问题，就算他的丈夫只是一介凡人，理应能够护得周全，又怎会发生悲剧呢？“中年男子心中不解。 “若在平日，这人间修士在她眼中也只比喽蚁稍微强壮了一点，自然奈何不得她一丝一毫，世间修士也明白此点，并未相扰。可是经过一段沉寂之后，这些修士并未死心，他们竟然打听到，火琉神牛已怀有身孕，临盆在即，而这时，世间妖物都会法力尽失，失去自保能力，她虽然钟天地之灵秀，但也不能例外。“雨老声音低沉，面有悲慽之色。 “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等着法力流逝，然后遭人屠戮，任人宰割？“ “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炼化腹中胎儿，不但可以避免法力流逝，而且还可以吸收存于胎儿之中的先天灵气，从而功力大增。她的夫君曾经劝过她炼化胎儿，可是她知人与妖结合不易，想要受孕更是千难万难，这一次虽然可以炼化胎儿躲过大劫，但是他们可能从此再无子嗣，她的夫君是人类，重香火情，她不忍她的夫君从此断了后，于是坚决留下腹中胎儿。“雨老深情的诉说着，仿佛火琉神牛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妻子。 “重情重义，世间女子恐怕多有不及，就是堂堂七尺男儿与之比较也会相形见绌。”中年男子叹息道。 “如此重情又有何用？只不过换来了人类与妖物的贪婪。他们像闻腥而来的毒蛇，聚集在他们夫妻居住的地方，密切等待着火琉神牛临盆的日子，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然而牛族虽然知道他们曾经的皇者面临的处境，却下令族中任何一牛不得擅自作主前去相救，他们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皇者身死，他们是要看着曾经带给他们希望又带给他们耻辱的皇者惨死，他们是要以火琉神牛的死来洗刷牛族的不洁。”雨老提到牛族，神情大变。 “牛族如此行为，置火琉神牛生死于不顾，虽然不曾屠戮她，却也是她身死的罪魁祸首。”中年男子淡淡道，他已经可以猜想接下来发生的事。 “只是如此且还罢了，后来经牛中天查明，火琉神牛夫妻二人居住之地正是牛族故意泄露，借人类与妖物之手杀了他们，此招当真绝妙至极，歹毒至极，凶狠至极，绝情至极，更是无耻至极。” “如此说来，火琉神牛的悲剧，牛族应负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们一手造成了人间惨剧。”中年男子插话道。 “火琉神牛仍然快乐的生活着，幻想着与以后的孩子三人一起其乐融融的生活。可是他们却不知，数日后，他们就要在地府相见，他们三人将同赴黄泉，仍然其乐无比，只是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雨老声音低缓，仿佛讲的不是数千年前发生的故事，而是发生在他自己身边的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