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空间 第12章　

恍恍惚惚转醒，天早已白亮。当我下楼时，少羽人早已没了踪影。反而，是婉蜻坐在吧台前，跟着正在吧台里头弄早餐的雀儿攀谈说笑着。彷佛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只是我的一个梦境。 \"来吃早餐吧！\"雀儿看到我站在楼梯口，对我招了招手，并递上一杯牛奶，放在吧台上。 我坐上了高椅，仍旧不说话。倔强的神情，似乎仍然在表达着我的不满。只是，我到底在不满些什么？ \"怎么，小丫头昨晚没睡好啊？\"婉蜻似乎也发现我的神色低沉，奇怪地问。只见她转过头，对着雀儿笑答着我应该是在想家之类地了。 \"别老把我当成孩子好吗？我并不笨！\"我忍不住这样说着。口闻中弥漫着火药味。 婉蜻疑惑地望着我，一旁的雀儿神情也意外地慌了一下，不过仍强堆着笑容在脸上。 \"少羽人呢？\"我望着雀儿，眼神直勾勾地问。 \"ㄟ？少羽有来过吗？\"婉蜻在一旁跟着疑惑地问 雀儿的神色抖变了一下，支唔半晌才含糊地表示少羽昨天遗留了东西忘记拿，于是在晚上又折返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他这人就是这样神神经经地！\"婉蜻不察有意地继续说笑着。似乎只有我一人知道这其中的吊诡。 我的眼神仍放在雀儿的身上，雀儿却闪避了我直视的目光。此时婉蜻伸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自顾自地答： \"我正跟雀儿商量要借用你一下！陪我去探望敏川哥哥，好不好挖？\" \"对啊！老在这屋子里，你应该也会闷吧！出去走走，顺便陪一下婉蜻去探望敏川，好不好？\"雀儿点头附意着 我本想拒绝，然而一瞬间想起那晚在病床上郁郁寡欢的敏川，关心之情也登时溢起，于是思索了一两秒，最后点头同意。 于是我随着婉蜻走出\"傀儡屋\"，跟在她后头，这才发现她手上拎着一个水果礼盒。 ，，， \"我后来才理解婉蜻这一切种种的行为。\"我若有所思地喃喃 \"咦？什么意思？\"巧巧不解地问 我微微一笑，才解释着：\"婉蜻总是有意无意地与敏川划清着界线。\" 所以连去探病也要拉着我，甚至还公式化地带着礼盒，一切举止看似人之常情，却也太人之常情，反而暧昧了她与敏川之间的友谊。 \"早在敏川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情前，婉蜻早察觉了他的感情！却不回应，装傻个彻底！\"我这样结论着 \"那么，婉蜻爱的人，是谁？\"巧巧扬起头，好奇地追问。 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连自己都不知这个笑里到底是意味着同情还是包含了一种冷嘲热讽的心理。 ，，， 随着婉蜻下了计程车，我与她来到了一个社区。一整排一模依样外观的红屋瓦洋房伫立在我的眼前。从外头看去，可以知道每栋房子里都有一座前院。因为我可以看见一些树木或花草从围墙内探出身影。 \"来吧！\"婉蜻这样叫唤了我一下 于是我回过神，跟上婉蜻的步伐，来到其中一栋大门漆上绿色油漆的房子前。婉蜻先是拉了拉身上的套装才上前按了门铃。我突然想起，她不是正在无业状态中吗？尽管在这样的状态下，还是维持一身套装打扮的女人，真的让我感到一种无以明状的压迫感啊。 没一回，出来迎门的是上一回我在诊所看到的妇人。 \"婉蜻啊？！好难得！怎么会有空来？\"妇人看到婉蜻，脸上满上堆满和蔼的笑脸。 \"欸！刚好有空！来探望一下阿川！\"婉蜻落落大方的应对着，配上她十分专业的亲切笑脸。 我跟着她走进了屋子。只见婉蜻熟练地把水果礼盒放置在大厅的桌上，又跟正前往厨房的妇人招呼了一声，便对我招了招手。于是我会意地又随着她往二楼上去。 婉蜻敲了敲门，还未等里头应声，便自行开了门走了进去。我跟着进去，便看见敏川身着睡衣正从床上坐起身，一个移动，床被上的一本书就这样掉落了下去。 婉蜻顺手拾起那本书，又把它摆回了床的边缘。 \"怎么怎么来了？\"敏川似乎尚未从讶异中清醒过来。 \"雀儿叫我来看看你啊！你还好吧？\"婉蜻嘴里这样问着敏川，眼睛却开始环顾着房间的四周，身子在其中走动着。 \"嗨！小丫头！你也来了啊！\"敏川把身子移了出来，望向一直站在房门口的我，并对我招了招手。 我对他微微一笑。敏川的神色依然有点憔悴，然而跟那一夜的他比起来，算是好很多了。 我突然很想跟敏川聊点什么，聊一下这几天我的心情，也想跟他说说昨晚我所看到的画面以及心里的感觉。因为瞬然之间，我突然觉得，在这五个人中，我跟敏川最亲近。或许应该说，他对我最没有所谓的防备。然而，由于婉蜻的在场，我又觉得我想跟敏川倾诉的话语在此时此刻并不适宜。 一时之刻，我们三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头，却没有一个人开腔答话。此时房门口传来江妈妈在楼梯口的呼唤声。 \"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地！\"我马上这样答着。不待那两人开口，转身便离去了。 下了楼，看见江妈妈手端着一盘水果。 \"我本想叫婉蜻来帮我拿上去！\"江妈妈看着我，笑着说。 \"没关系！我拿就好了！谢谢江妈妈！\"我礼貌地接过水果盘，转身回二楼。来到门口，听到里头的谈话声，却本能地停下脚步。 我听到敏川在问： \"你这女强人今天怎么有时间来？\" \"别装了！雀儿一定有跟你说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两个是一国地！\"婉蜻这样答着 \"干麻这样说！我们都很关心你！\"敏川解释着 \"你现在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雀儿因为这件事生气伤心了好久，听说还因此跟少羽大吵了一架！\"婉蜻的语气听来轻轻淡淡地。 \"那你呢？你有因我生气或伤心吗？\"敏川在说出这句话前，有犹豫了一下。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握紧水果盘，在门口蹲下了身子，准备更仔细聆听里头的动静。 \"我倒对你有点刮目相看！你是我们这一群甚至你在外始终是那种形象出名良好的乖宝宝，结果没想到你藏了这样的一个大秘密！\"婉蜻语末还轻笑了一下。 我在门外听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婉蜻为什么不像雀儿那样指责敏川呢？她今天来应该是要鼓励敏川甚至要他好好振作来重新生活地！然而，她似乎根本没打算这么做！ 里头忽然有好一阵子没有再出现任何的对话。让我以为是否该起身，端着水果走进去了。只是正当我打算起身之际，我又听见敏川的叹息声，只听他接着说： \"我知道我永远没有办法像那家伙一样活的率性！我就是这么放不开自己人生的家伙！畏畏缩缩地面对生活，面对梦想，面对自我，甚至面对你！\" 婉蜻并没有任何的答话，开始一昧的沉默。 \"但是婉蜻，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也不是那种率性而为的人啊！你就算把自己的生活模式以及所有思维模式都改的跟那家伙一模一样，他还是不会爱你啊！到头来，你只是在糟蹋自己而已！你知道吗？！\" \"你凭什么这样指责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婉蜻开始反击 \"对！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我们五个人都明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却没有人肯放手！这几天我想了很久，我从未这么清楚地去思考自己，一直以来，我们都沉溺在那家伙制造出来的世界，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他所认定的模样！然而事实上，我们根本都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甚至，我们一直去拒绝了解这个世界！\"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婉蜻的语气已经开始出现了不耐。 \"我现在想表达地，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再畏缩地面对自己的人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请你把目光分一点在我身上，给我一点支持以及鼓励，我会跟你证明，除了那家伙构筑出来的世界之外，其实还有不同的风景是我们有机会可以看见地！\" \"江敏川，漂亮的话谁都会说！等你真的可以做到再对我发表高见吧！如果你真的有胆量，早就不会是此时此刻这样的身份，也不会靠着那些鬼东西来麻痹自己了！该接受现实的人，是你！\" 我听到婉蜻的声音结束，随即一阵脚步声响，我还来不及反应起身，门已被打开。婉蜻一看到蹲在门外的我，似乎也不意外，只是冷冷地问了我一句： \"你要留下来还是要跟我走？\" \"你为什么要对敏川这么坏？！\"我本能地帮敏川抱不平。 婉蜻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没再说什么地扬长而去了。我手里依然端着水果盘，迟疑了一下，才走进敏川的房间。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我来到敏川床边，终于放下那盘水果，却无心去动它，然后担忧地问。 敏川松了松肩，表示他打算辞去原本的工作，辞去那份人人称羡的稳定工作，然后拿出一决生死般的气魄去追求自己一直想望的梦想。我想，敏川将开始重拾笔杆了！说实在地，我很期待，我很期待敏川的笔下将会呈现出什么样的世界！而且我由衷的希望他会成功，可以在婉蜻面前扬眉吐气，不再被她看轻！让那女人后悔，她不该这样瞧不起他地！ \"你说的那家伙是指少羽吗？\"接着我又问 敏川看着我，只是伸过手摸了摸我的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也许认识了我们，对你将是不好的影响！你才是那个该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人喔！\" ，，， \"敏川为什么要这样说？\"听到这里，巧巧不解地问我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敏川为什么要这样说。不过到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五个人，看似与这个世界自然和谐地融成一体，彷佛不费吹灰之力地生活在这其中，然而，他们五人从青少年起，那份反社会化意识就一直在内心深处滋长。他们并没有随着这个世界所给予的教育而将这些所谓的坏苗给拔除或铲去，反而固执地保护着它让它在内心深处生根开枝散叶。于是它变成一颗蠢蠢欲动的炸弹，正在暗处等待着一个适时的引爆点。很恐怖！对不？！ 最后我还是没有跟敏川提起我原本想说的话语。在他那待了一阵子，他便帮我叫了计程车，帮我预付了车钱，把我送回了傀儡屋。 我在傀儡屋外，看着橱窗那幅天空之心发楞了好久，才走进屋里。 \"咦？你回来了啊？敏川还好吗？\"雀儿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书。 我点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明在敏川那发生的事情以及听到的话语。 \"对了，你还不打算回家吗？\"雀儿似乎不察有意地继续询问着我。带着一副和善大姐姐的面孔。 这张面孔也是伪装出来的吧？我突然又暴躁了起来，冷冷地在心里思量着。 \"这里已经不欢迎我了吗？\"我的语言中开始充满了酸味。 雀儿迷惑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怎么了。 \"怎么会呢？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啊！\"她微笑地说 雀儿，你不要再这样笑了！你明明就不快乐，明明就不开心，为什么还要强颜欢笑？ \"少羽昨晚怎么了？\"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的愤怒要自己去搓破这一切。你们这群不肯面对现实的人，我要搓破你们的假象！ 雀儿一时无言以答，然而我却像是失控了般地继续说：\"他在爱你不是吗？\" \"玟琦！\"雀儿一声制止了我的话，表情开始显得慌张。 \"你们每一个人都太奇怪了！明知道敏川过的不开心，却不帮他解决问题！明知小笃在爱恋着少羽，却假装不察有异！而少羽明明在爱着你，你却不做任何回应！婉蜻那个人也怪怪地，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就好像鸵鸟一样可笑！\"我顿时像被点燃的鞭炮，劈哩啪啦地说个不停。每字每句都充满着爆炸性。 雀儿怔了怔，突然，一串泪，就这么从她眼角滑下。如此晶莹剔透，闪耀着光芒。哭泣着的雀儿，比微笑着的雀儿，还让人心疼怜惜着。 \"我要怎么帮敏川？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无能为力了，我怎么去改变别人的人生！敏川都救不了自己了，我们要怎么救他？\"雀儿一字一句地，像在对我更像在对她自己解释着说道：\"我又要如何帮小笃？感情的事情，我有什么资格去帮别人作决定？我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正视了，我怎么去帮小笃脱困呢？我已经尽力要去了解婉蜻的想法，但是她不知道从何开始，为自己设立起一道谁也跨不过去的墙！我能怎么办呢？\" 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的面前，哭的无助旁徨。我这才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我突然领悟到自己凭什么这样去数落他们五人呢？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义务去承担着我的不满，也没有义务帮我背负着我对这个世界的不安。其实我才是那只真正自私的鸵鸟啊。 \"我跟少羽，注定不能相爱地。\"最后雀儿悠悠地说。 咦？为什么？爱情的世界里，不是只有爱或不爱而已吗？何谓不能相爱？为什么不能相爱？怎样的情况才会称之为不?能?相?爱呢？ 我不解地望着雀儿。正要再进一步追问时，雀儿的神色却突然抖变。我纳闷地回头，赫然发现小笃沉默地站在我的身后。 \"你\"雀儿不安地望着小笃 只见小笃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在走廊上都听的一清二楚了真悲哀，不是吗？你跟少羽！好吓人的秘密！\" 在小笃直视的目光下，雀儿的脸顿时刷白变得惨澹。雀儿迟疑了一下，才含糊地表示不懂小笃的语意。 小笃低下头，一声冷笑含在嘴里，才喃喃地解释： \"我昨天去了洪医生那一趟喔！那个看着你两诞生到长大的家庭医生那！终于在那里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困惑！\" 雀儿的神色再度惨白，好似此时此刻只要一个风吹草动都可以把她给击倒般。当下现场彷佛所有谜题的答案都已经揭晓，却只唯有我一人还处在不清不楚的迷雾阶段！ 这时小笃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你妈妈在外头等你！你回家去吧！\" 我再次吓了一跳，因为完全出乎于我的预料！阿母怎么知道我在这呢？！ \"你去跟我阿母通风报信？\"会意过来后的我，恼羞成怒地叫嚷 小笃冷眼揪着我望，似乎我的行为在他看来很是幼稚可笑。 \"你以为躲在\"傀儡屋\"就可以不管外面的风雨吗？外头的世界依然持续在运转着！你可知你的行为正在伤害着真正关心着你的人？\"小笃说罢，一步上前，捉起我的手，开始拉着我往走廊外走。 我却慌的死命抵抗，把整个身子往后压，几乎是死赖着坐在地上。小笃却彷佛吃了称了铁的心，回过头再双手拉紧我的手，就算是拖行着我整个身躯，也决意要把我推离\"傀儡屋\"！ 眼看我被他拖拉至大门口，一股倔强之气充塞在脑海里头，都在惊喊着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回家！也不要再回去那个鸟学校！我不想再去面对那些讨人厌的人事物！我惊慌地把眼神抛向雀儿，希望她能伸出援手。嘴里本能地放声大喊着：\"雀儿！救我！快救我！\" \"小笃\"雀儿走上前，试图要开口劝解小笃此刻的举动。 未料小笃头也不回地嚷： \"她不是你及少羽的傀儡娃娃！我们也不是你俩的傀儡娃娃！\" 小笃半拖半拉地把我推出了\"傀儡屋\"，我看见我阿母就站在对面的那棵大树下。那棵我与少羽及这栋\"傀儡屋\"初邂逅的大树下。阿母单薄的身影，完全被大树荫所掩盖住。午后阳光照耀下，我却无法看清楚她的轮廓，却可以在一霎那感觉到阿母的眼泪从目睹到我的那一刻就这么溢出眼眶。 \"阿母\"我终于放弃了挣扎，站直了自己的身子。而小笃这也放手了。 阿母也是迟疑了一下，才走出大树下，来到我的面前，却也不说话。只是眼泪一直巴渣巴渣地滴下。我垂下头不敢回望她，只是把自己的左手握着右手腕，来回绞弄。双手腕上又红又肿，然而心疼的真正来处，却是因眼前这个妇人而起。才两天不见，阿母彷佛苍老了好多。 \"跟我回家，好不好？\"阿母最后只这样说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却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先是低声啜泣着，接着开始喘不过气，最后痛哭了出来。阿母又走上前一步，摊开了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我颤抖不停的肩膀。我突然想起，在我还未上国小以前，很喜欢阿母这样搂着我，常常在她看着电视时，爬上沙发爬进她的怀里，然后央着要她搂着我，那时的她总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却还是顺了我的意，于是我就会很开心很满足。 阿母一边轻拍着我的背，一边帮我拭眼泪，我依偎在阿母的怀里，泪眼蒙胧中，视线越过阿母的肩膀，看见小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目送着他的背影，他的影子在阳光下也是显得单薄而凄凉。这才是小笃内心真正的模样吗？ 对小笃而言，青春的滋味，是酸的。明知青苹果的滋味会酸了舌头，却还是无法去抗拒它的诱惑。如果青春是颗果实，何时才是所谓的时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