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空间 第13章　

阿母走在我前头，什么话也都再没有说。我的每一个举步，也都备感着沉重。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连最爱我的阿母，我都要去抗拒？为什么我的情绪变的这么狂暴易怒呢？现在当我冷静下来时，发现小笃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我正做着许多让自己都感到后悔的事情也伤害着真正关心着我的人。再度抬头望着阿母的背影，突然发现，阿母的背影显的好寂寞？是不是，其实在每个人从背后看上去，其实都是脆弱的呢？！无论表面如何显现，都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背后的那份脆弱？或许，我改天也该注意观察一下阿爸的背影。 突然阿母转过身来，微笑地对我说： \"我们去黄昏市场买菜吧！\" 以前我小时候，很喜欢跟阿母上菜市场去。常常藉机吵着要买菜市场里专门卖日本舶来品那摊子上的零食。阿母总是犹豫半晌，坳不过我的吵闹才买给我。一边付钱还一边紧张地叮咛：\"千万不要让你阿爸知道喔~\" 此时我再也忍不住地走上前去，伸手挽住了阿母的手臂。想道歉的那句话，却依然哽在喉间吐不出来。在我懊恼于自己怯懦的当头，阿母却开口了： \"阿母很对不起你，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支持着你的！我是一个失职的母亲。\" 阿母没有看我，目光一直笔直地放在前方。我连忙低下头，只因眼泪几乎又要再度夺眶而出了。说不出道歉话语的我，只能继续紧紧地握住阿母的臂膀！ ，，， \"我到那一刻才了悟，我的阿母并没有错！而她其实也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她只是太在乎我阿爸，太爱我阿爸，怕会失去我阿爸罢了！\"我这样喃喃诉说。虽然我阿母已为人母，然而她终究是个女人啊！她只是在对自己的爱情负责罢了！ 巧巧一边听，一边点着头，泪水也布满了她那整张白皙的面颊。我却在一瞬间，从她的眼睛里头看见有一道彩虹闪过。 ，，， 面对我的归来，阿爸始终没有说什么。彷佛我从来不曾离家出走过，彷佛那晚我与他争执的事情从来不曾发生过，甚至连我这几天到底上哪去了，他也都没有追问过一句。晚餐的餐桌上，我与他总是有默契似地避开彼此的视线，反倒是往常最安静的阿母，话开始多了起来。 \"这牛肉会不会炖的太老了啊？酱油好像放太多了\" \"今天上市场啊，遇见以前隔壁的徐太太喔~她啊\" 阿母的话题始终拉拉杂杂地，丝毫没有重点。不过我知道她已经在尽力了。 我原谅阿爸了吗？其实我原不原谅阿爸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想要他对我道歉。阿母对我的道歉已经让我犹如心如刀割般的难受了，我不想去面对因阿爸道歉而洋洋得意的自己。 而事实上，阿爸也不会对我道歉。每当他觉得对不起我，就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像现在这样。然而我心底却逐渐明白一个事实。其实这是一种不敢面对自己的表现，而且越长大越明显。大人往往比小孩子更不轻易认错，情感的表达也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反比般地随之低能。小孩子不肯认错，原因很单纯，怕认错后被施以责罚。而大人有错却抵死不认，原因为何？为了维护所谓的尊严？怕因此不完美被人看轻？我不知道！反正总有许多让人难解又复杂的理由来为自己的过错将以掩盖，不肯面对。 ，，， \"那时候的我，其实很火这样的举动，明明大家心里都有心结，明明大家都不愉快，为什么还要这样粉饰太平呢？为什么不坦白地说出来呢？\"我情绪有点激动地巧巧说 巧巧却对我微笑起来。似乎我在她眼里，仍是个孩子般。 \"说出来就可以改善事实吗？对事实会有所帮助吗？\"巧巧这么问着我 我又想起雀儿曾对我说过，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不想去面对事实，是因为我们对于它的无能为力。既然无能为力，为何还逼着自己或是对方去面对呢？ \"说到底，我还是幼稚地，对不？\"我沮丧地问着巧巧 巧巧轻抚着我的头，温柔地答： \"你不是幼稚，而是勇敢。你还不肯舍弃你的勇气，不愿对这个世界妥协！还愿意对抗这个世界！\" 巧巧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地，让我想起了唐吉柯德。我拿着盾牌，对着风车叫嚣着宣战，那画面实在有点蠢蛋。 ，，， 从那天以后，我没再去过\"傀儡屋\"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雀儿。失去了逃避之所，我只好又开始尽着自己的本分，作一个按时上下课的学生。我还是会常常想起\"傀儡屋\"的一切，然后在课堂上的恍神之际，思询着在我离去的后来会是怎么发展？那一天我离去时，我知道雀儿就站在\"傀儡屋\"门后望着我，然而我却没有跟她道别，便直接离开了。虽然没再去看她一面，然而我却知道当时的她应该也是泪流满面。至于那一天的小笃，神色充满着愤怒。为什么他要生气？我不解。他到底在那个洪医生那得知了什么事情？我也是不解。 回到学校后，每次游走在校园里头，我总会刻意地注意四周，只要远远一看见小笃的身影，便会如同鼠儿看见猫般连忙地闪躲。我到底在躲避小笃什么？！虽然他带阿母去\"傀儡屋\"找我的那一日，我对他幼稚的叫嚣着，但事后冷静下来，我竟然发现自己很庆幸他这样做，若不是如此，我到底要到何时何刻才回的了家呢？！我想，我不是在躲避小笃，我所躲避地是当日那个幼稚的自己！而小笃似乎像是在配合我般地，尽管是遇上了他的音乐课，除了例行公事的点名，像是一名任课老师之于一个普通学生般的态度，他也没再跟我多说一句话。我不得不承认，我因小笃这样冷漠的态度而感到沮丧！我到底想要怎样？！我常常这样自问着，却因找不到答案而更烦躁沮丧！ 我到底想怎样？我为什么要这么倔强？那股纠结在心里的倔强，简直顽张彻底。就像是压抑太久处在即将爆发临界点的困兽，张牙舞爪着吼着！抗议着！不满着！其他跟我同年龄的孩子，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明明知道错的人，其实是自己，却不肯承认！不肯对所有人承认更不愿对自己承认！ \"我没有错！错的人是你们！就算我真的错了，也是被你们害的！是你们逼我变成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 那，我到底想怎样？！思绪再度陷入一种死胡同，成了纠结的毛球，没有可以喘息的出口。我好难过！成长，怎么会是这样苦痛？那些成为所谓大人的人们，他们都曾面对过我现下的这种情绪吗？他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是不是一种考验？是不是一种关卡？只要我努力通过试链？我就会拿到这个世界的生存认同票，成为一个大人？！然而总是会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内心的角落对我轻问着：\"这就是你要的吗？\"这就是我要的吗？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想?怎?样？！ ，，， \"巧巧，你有想过自己要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吗？\" 巧巧想了想，\"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啊！不过随着每个阶段的改变，答案都会不一样。\"她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才回忆似地继续说：\"小时候玩扮家家酒时，会希望赶快长大，就可以当个美丽的新娘！接着，学了钢琴，会希望赶快长大，当个优秀的钢琴家！后来也曾想过要当一个杰出的生物学家！不过，认识了学长后，他的志愿是当个老师，我想我会追逐着他的脚步，也努力朝他选择的方向走吧！\" \"为什么要跟着他的脚步？那属于你自己的梦想呢？\"我不解地嚷着 巧巧的表情却依然适然，甚至带点理所当然地回道： \"这就是我的梦想啊！不想跟他分开！\" 我觉得巧巧的这番话好幼稚，却在她笃定的眼神中发现自己的妒嫉以及羡慕。 原来，这是一道选择题！选择了长大，就会努力且积极地让自己归顺于这个世界！而选择了拒绝长大，那就得穿起自己的战袍举起自己的悍卫武器，展开艰辛的抗战之旅！ 我，为什么总挑最麻烦且痛苦的路行走呢？天生悲剧英雄性格使然吗？！唉~ 当我开始认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回复到踏进\"傀儡屋\"之前的日子以及模式，学校却发生了一件骇人的事件。一名正在巡堂的教官，听见从音乐教室传出异声，于是教官寻声推开了门，赫然看见小笃与一名女学生独处在里头，当时女学生衣衫不整，一看见教官便开始嚎啕大哭，并对教官求救，声称音乐老师正对她意图不轨。 这事件当天便在学校沸沸扬扬地宣染开来，当我一耳闻，马上判断出整件事的不单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面对同学们的讨论批评，我不断地在心里以及脑海里为小笃辩解着，却无法把那些话说出口！我该如何去对所有人说明，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小笃才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呢！有问题的人，一定是那名女学生！ 只是当我听到班上之前也在爱慕着小笃的宜屏与雨霜，她们因这事件，一反常态地开始加入其他同学们对小笃的唾骂以及讨伐声中，我对人性衍生出一种失望以及灰心，他们怎么比风向球还轻易的见风转舵？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对这些人根本不重要！这些人只是需要一个话题一个刺激，去抒发自己日常生活的苦闷以及无趣，去发泄自己积压的不满，随着听到的片面之词而闻之起舞，甚至在旁火上加油而乐此不疲。 开始有同学带头罢上小笃的音乐课。他们用着拒绝被污染的口号，带着得意洋洋的神情，像只耀武扬威的骄傲公鸡般，理直气壮的翘课去。我望着那些人，纳闷着，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低着头，不敢多望小笃一眼，跟着同学们走出了音乐教室。 我看着这些人故意推撞着小笃，故意把垃圾倒在音乐教室的门口以及他办公桌上，看他们跑进停车场用铁链锁上小笃的摩托车，看他们在黑板写的咄骂着小笃的不堪语言，我看着这一切，却没有任何反应，也不敢有任何反应。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是这么地懦弱，这么地胆怯，为了不成为大众者的叛徒，为了避免被拖下水，而选择了三缄其口的沉默。这样的自己，像是一道正在发炎的伤口，不断地抽痛着我的良知，让我在夜晚里不是失眠无法入睡就是终于入睡了却不断做着同一个梦，我梦见自己站在傀儡屋的那排置放着水晶杯的橱柜下，而那只蓝色水晶杯一直发出璀璨的光芒，直扎的我眼睛泪流。 尽管我一直很注意着这事件的发展，却还是低调地保持着沉默。我的沉默，是情有可原，然而，面对当事人小笃，从事发之后，他也是一直默不吭声地保持着缄默，这让我着实百思不解！ \"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为什么不设法洗刷自己的清白？难道说，他真的做出了伤害那女学生的事吗？！\"这疑惑一直在我脑海里钻着。小笃，你为什么要沉默？！ 终于，在一个礼拜之后，我听到消息，学校决定开除小笃。几个同学在教室里像是抢着功劳似地欢呼着叫笑着，继续用着语言奚落着小笃。那一阵阵的音波，不断地刺痛着我的耳膜。好难受！好难受！我好难受！ \"什么？你说什么？\"雨霜转过头来，好奇地望着我问。 恩？！我回过神来，我有说话吗？我在说什么？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为他斯斯文文是个好男人，没想到竟然是只批着羊皮的狼！真恶心！\"宜屏跟着转过头来，嘴里的碎念依然没停着。 我望着宜屏，雨霜继续问着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们这些人才恶心！我在说－你们这些人！！！才叫恶心！！！！\"我站了起来，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了的火山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怒吼。 一瞬间，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全安静了下来。我看见雨霜的身子因为受到惊吓，而打了个颤，把桌边的纸给打落，纸片缓缓地发出一声喀地翻转身之后，便沉静地躺在地上。 我再度回过神来，发现全班的同学们都在望着我，表情均带着瞠目结舌的可笑神情。 \"你们谁的哪一只眼睛看到了？你们谁到底真的看到那个画面了？为什么要这样群结起去攻击他？只因为他不反驳不吭声，接受了你们的不满？！你们真的在乎那个女学生吗？你们真的关心她是否真的受到性骚扰吗？你们这样攻击着小笃，会因此显的你们生活比较特别或是与众不同吗？你们才是禽兽！你们才更恐怖！仗着青春无知的面孔去做着比大人还要残忍过分的事情！\"我一口气吼完，便不加思索地转头离去。在上课钟扬起声中，我越过了穿堂，跑出了教学大楼，才停住了脚步。 我喘着调息，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完了！\"是我理智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这下子，我或许将成为下一个被排挤欺负的对象！这下子怎么办？我想着想着，最后发现自己正朝着音乐教室的方向走去。 还未到门口，我已经听到那熟悉的旋律。脑海中，本能地随着这旋律哼唱了起来：\"太阳下山明早依样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照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踪影我的青春小鸟依样不回来我的青春小鸟依样不回来别地那呀呦别地那呀呦我的青春小鸟依样不回来\" 穿着大白衬衫搭配着牛仔裤，坐在钢琴前的小笃，闭着眼睛弹着他最爱的歌曲，那是他最爱的歌曲吗？还是他最爱的人最喜爱的歌曲？！ \"小笃\"我走了进去，终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小笃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似乎并不讶异。他总是如此处变不惊！我想着，就算此时此刻不知从哪个角落跳出一只大怪兽，他可能也是这样一派从容的模样吧？！ 此时我看见了他手腕上的绷带，拉住了他，这才停止了琴声。 \"怎么回事？\"我问着 小笃松松肩，抽回了自己的手，继续不答不应。 \"他们找你麻烦吗？\"我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小笃冷笑了一下，依然不说话。他的脚边，放置了一个纸箱，里头是一些他日常所用的文具用品。 \"你今天就要离开了？\"我继续问 \"是啊！\"他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他语气的轻松让我再度不解。 \"你为什么不辩解呢？那些根本不是事实！不是吗？\"我忍不住大声地追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事实？\"小笃这样反问倒让我一时语塞。\"你当时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真相到底如何？说不定，我真的有上前去扯开那女学生的上衣，用着这双手去搓揉着她柔软又青春的胸部，甚至\" \"停止！不要说了！不要这样说下去了！\"我捂住耳朵赫止着。望着他，不明所以地，我哭了出来：\"小笃，对不起！我真的觉得好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的！你不是这种人！你才不会是这种人！你是个好老师！尽管你总是板着脸，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老师！否则，你不会提醒我要记的打电话回家报备！也不会去通知我阿母带我回家！你都是在为我好！你是个好老师！可是，这些话我却不敢跟所有人说！他们好像着魔了！好像被下蛊了！我怕帮你说话之后反被他们欺负！对不起！对不起！\" 我越说越激动，甚至大声地啜泣了起来。小笃轻叹了一口气，朝我转过身，伸出了双臂，把我轻轻地搂进他的怀里。 \"小傻瓜！干麻跟我说对不起？！你这样做才是对的！如果你被我牵连了，那不是更让我心烦而已吗？\" \"可是我觉得好内疚！好有罪恶感！\"我断断续续抽噎着答 \"你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吗？可见学校课业对你们这些学生而言真的不造成压力喔！才会闹出这些无聊事来！\" 没想到，小笃在这时候反而发挥了他特有的幽默，害我忍不住破啼微笑了起来！ 他这才放开了我，嘴巴依然叨念着：\"刚才如果又有教官来巡堂，看见我搂着你啊，这下一定会被扭送警察局了！\" 小笃站了起来，合上了钢琴盖，弯腰提起他的箱子，做势要离去。 \"你真的要离开？以后怎么办？你为什么不辩解呢？被人这样误会，你不会不好受吗？！\"我拦住他，再度质疑：\"你根本不可能会对那女学生做出那种事情！你对她根本没有兴趣！不是吗？你那么爱着少羽，才不会去多看其他人一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