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被白云装饰,阳光折射成最后一道光线,移向两扇相邻的玻璃窗。 我们同时推开窗户,原来我们之间只是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为什么你知道?我就是这样叫他的。” “是我,我就是岳小翌。”柏翌坐到床边,仔细端详陈埕的脸,“原来你就是南苑的那个陈埕,难怪知道你的名字时会觉得很熟悉。” 陈埕不是很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喝醉啦?别和我开玩笑!”看到柏翌露出的笑脸,“你真的…真的是小翌…哥哥?” 柏翌点点头。 密密麻麻的时间交织成无数条细线,我们的生活不过是一张巨大的网。 “那小晗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被判给妈妈,就跟着搬到江北这边来了,小晗就跟着我爸!” “那他去哪儿了?” “上次看你的校牌,你是七班的学生,那他就在你的楼上,他念高二了,是文科。” “他也在三中?” “可能也是和我一样的原因吧。当时一中没考上,觉得三中比其他中学都要好,就选来这边。” 陈埕坐起来跪在床上,“可是听你的口气,你们现在好像很生疏了,你现在的表情不像一个哥哥在谈论弟弟,反而像谈论陌生人。” 柏翌的脸色沉下来,“他一直恨我们,或许觉得不公平吧!”像被一团乌云压在头顶上,“我妈带着我嫁人了,是一个做房地产的,很有钱,所以我们的生活也过得很好。可他不同,他跟着我爸,你知道我爸,就是个开餐馆的小厨师,喜欢喝酒,喜欢抽烟,喜欢赌博,每天收工后,他总会邀约那些熟悉的混混们,不是去夜摊吃东西划拳,就是找个地方赌钱,每天都是这样,每次喝醉或每次输钱,就把气发泄在小晗身上,从小到大,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疤我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你们什么也做不了?” “做?我们能做什么?要我们把他送上法庭吗?要起诉他,说他犯了家庭暴力罪吗?我妈不敢呀!即使我现在这个爸再疼她,也有身为男人的底线。小晗就是那样长大的,我妈也不管,他心中充满了对我们的恨,把我们当成敌人。我妈给他钱,他会当着她的面把钱撕碎,如果是我去他家那边看他,他连门都不会让我进。他在故意惩罚我们,要让我们看到他在那边过的是什么生活,让我妈愧疚,这就是他报复的方式。” “这么多年都没和我们家联系,你们太过分啦!有时候我外婆会在嘴里念着舅舅和舅妈,还有你和晗晗哥。为什么你们都不来南苑?” “我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回事,我妈和小晗那边也没有联系,我也不敢问,因为每一次提到他们就会被骂一顿!” 数不清的回忆仿佛是一面破碎的镜子,折射出凌乱的光线,束缚着废墟中的瓦砾,穿过无数个黑夜与白天。 柏翌的心中从刚刚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可是怎么也不敢问。 陈埕猜到柏翌心中的疑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没关系,问吧,在你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短暂等待片刻,柏翌说:“秦老师,是我高一时的画画老师,既然你猜到我要问什么,那我不问了,你直接说!” 立刻就听到陈埕不加掩饰地回答。“是,我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很久了,而且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可是我感觉得到他很爱我,我不介意这些,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爱?你多大了?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师娘?”柏翌很不以为然地笑起来,“这么小的年龄哪有资格谈什么爱呀?还振振有辞,我看他是觉得新鲜吧!” “你别这么说行不行?”陈埕皱紧眉头,有些厌烦,“我是信任你才和你谈这些的,不然鬼才和你谈,起码要懂得相互尊重吧,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哥就真当自己是我哥?最讨厌同样是学生的人和我说话时用长辈的口气!” 柏翌硬冷地回复道:“你说实话,你家人知道你的事情吗?” “不知道,从来没有和他们谈过,而且我也没几个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短命,老早就死了,我妈在外面赚钱,一年四季家里就我外婆一个亲人,你叫我和谁说?” “别这么说你爸,什么叫短命?你怎么一点不尊重他?他好歹是你的爸爸吧!”柏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的责备与教训。 “尊重?你在和我说尊重吗?我凭什么尊重他?他算什么东西?他养过我吗?他为我做过什么?除了给我一条贱命!” “你这么说太过分了吧!”柏翌紧皱眉毛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陈埕,“太恶毒了…吧!” 被路灯拉长的身影,连接着每一个路口,连接着你我不同的回忆。 一声空寂的呐喊,在疼痛的心中留下炙热的烙印,刻上深深的痕迹。 听到恶毒两个字,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说我恶毒?这样就算恶毒啦?柏翌,这不是恶毒,这充其量不过是我心里的怨恨罢了。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毒吗?让我来告诉你。恶毒是你从小到大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你做朋友,你有一肚子的委屈与伤心,你想告诉给你信任的人以此得到安慰,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倾诉对象;恶毒是你一个人走在路上,身边到处都是排斥与歧视的眼神。你眼神中充满哀求,你心中充满恐惧,你希望他们不要这样对自己,你希望他们能够可怜可怜你,能够给你一次机会。可他们不但不可怜你,反而用更加残忍的方式达到嘲笑你的目的;恶毒是被所有的人羞辱,被蔑视,被踩在脚底下践踏蹂躏,已经七零八落的时候再被人家杀掉。你知道当一个人遍体鳞伤的时候再被扔进大海是什么滋味吗?没有空气,没有温热,只能吸进冰冷的海水,痛苦却无法求救,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全身上下始终都在疼痛,那种伤口被海盐撕咬的疼痛,我想,像你这种Shinyboy恐怕一辈子也感受不到吧!” 生活的密网捕捉着每一个人的回忆,凝结成泪水,沾湿手心。 悲伤的暗涌被孤独照亮,潜浮在梦中那条狭长的缝隙里,静静流淌。 胸口又开始痛了,被钉锥刺过般的感觉。 记忆里,本来是含苞待放的花,度过秋天,越过冬天,以为染过艳丽的颜色,变得非常美丽,出现在今天的眼前。但它释放香气的花蕊早已枯死,变质,在花瓣中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