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15号星期二晚上 天色暗了,街道上的路灯亮起来了,城市变得灯火通明了。 小区里,越来越多的窗户前亮起了灯。 岳小晗脱下上衣,赤裸着上身,从卧室走出来,在浴室门外的洗脸架上取下毛巾,拿着洗脸盆进入浴室。 刷好牙,正在洗脸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急迫的敲门声。他拧着毛巾,走到客厅的玄关,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体型健壮,满嘴胡须,双目怒视,道:“你脑子被敲碎啦?装作没听见?你老子回来啦也不知道快点开门?” 岳小晗把毛巾挂在肩膀上,没有理会他,转身想走回浴室。 父亲岳旭龙追上去,举起手来一掌打在岳小晗的后脑上,“王八羔子!长大了脾气硬了!老子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岳小晗被这股力量打得头脑发昏,他的力气一瞬间消失,跌在地板上。 岳旭龙跌跌撞撞走上前,用脚踩在岳小晗的后背上,不停晃动他的身体,“起来!你装死啊?要死也别死在这里,老子懒得帮你运尸!起来,听见没有!”岳旭龙咆哮着,他的脚继续晃动岳小晗的身体。 岳小晗捏紧拳头,慢慢扭动脖子,侧过脸,眼睛死死盯着岳旭龙,“你这么想我死,怎么不在我小时候就把我杀了?这样折磨我,你很满足吧!这十几年你把我当成你发泄的对象,你用皮鞭抽我,你用木棍打我,让我身体疼痛能让你产生快感吧!”岳小晗从地板上爬起来,紧握的拳头没有松动,“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快就死,我会睁眼看着,看着你怎么折磨我,看着你怎么快乐,我会记住的。你也慢慢享受吧!享受我的报复,享受没儿子理会的孤独。” 岳旭龙一巴掌打在岳小晗的太阳穴上,把他推到墙壁上,卡住他的脖子,指着他,瞪大眼珠,“你再说!” 岳小晗蔑视般地笑着,“着急了?我会用这种方式折磨你一辈子,你打我,不过是身上痛,我恨你,会让你心痛,你放心,就算你死了也没儿子给你送终,你慢慢等着吧!” 岳旭龙开始急切地喘息,看着岳小晗仇恨自己的眼神,他转身捡起门口的一只皮鞋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在地上,用力打在他身上。 岳小晗的眼睛里充满恨与怒,只是因为流不出来眼泪来。 柏翌睡在床上,忽然睁开眼,睡梦中,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坐起来,紧紧抓住胸口。 暗暗的房间里,沉闷,燥热。 怎么回是?又是这种感觉,这种忽然被刺了一下的感觉,这么多年,不知道睡梦中发生过多少次了? 柏翌下床,穿上拖鞋,走到写字台前,坐在椅子上,打开台灯。 刚刚清醒的大脑没有力气考虑任何事。 母亲袁筠仪身穿睡衣,听到儿子卧室里的响动,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台灯亮着,于是走进去。 柏翌坐在椅子上,他的侧脸显得无力与焦虑。 她慢慢靠近,伸手轻轻摁在柏翌的头顶,道:“醒了?” 柏翌抬头,看看母亲,她的眼神使自己安宁,可就在这安宁的后面,却多了很多顾虑,犹豫,甚至是歉疚。 袁筠仪看着儿子的脸,问:“怎么回事?做恶梦了?” 柏翌沉默。 袁筠仪微笑着,“既然不想说,那我出去了,你就这样坐一下吧,别太晚了!”说完,向门口走去。 “梦见小晗死了。” 突如其来的话,试探性的语气,撕破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暖晕。 隐蔽在角落里的黑暗,放射出凝固与刺骨的锋芒。 袁筠仪停下脚步,侧过脸。那张脸一半露在昏黄的光亮里,一半躲在沉沉地黑暗里。她顿了很久才说道:“别想太多了,我出去了,你早点睡吧!”然后走出卧室。 故意逃避不想面对的问题,避免听到任何让心情沉重的文字,这样的方式会将多余的情感麻痹,久而久之就学会放弃。 是冰冷与麻木交融的气息,仿佛置身于风雪与冰层交合的寒纪,哀凄的空鸣回荡在风雪交加的世界里。 袁筠仪关掉电视,走进卧室。 柏邵靠在床头,看着业务部的企划案。“怎么了?”他问,“刚刚听到你和儿子在说话。” 袁筠仪一下子就想到该怎么回答,“都正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我以为该给他买辅导书,可他没要。” 柏邵取下眼睛,放下文件,捏捏鼻梁,“让他自由点吧!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自己清楚,我们做父母的不要太过于关心,关心的太多就变成溺爱,这样反而不好。”突然想到上回在饭桌上柏翌说的话,“上次儿子说,想要一个笔记本电脑,你明天去银行取钱,带他去买,他们理工科的学生有个电脑总要好一点!” 袁筠仪想了想,态度犹豫不决,“你也知道小翌爱玩电脑游戏,平时老爱悄悄在你书房玩,现在给他买个电脑估计他整天都会迷恋游戏,那他学习肯定会掉下来,你忘了他今年考进尖子班的成绩啦?才考到第十八名,从来不会考得这么差!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忘了他明年高考,反正我暂时不想给他买!” 柏邵开始烦起来,道:“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做个事拖拖拉拉,总不能干脆点。你仔细想想,儿子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如果我不给他买,那我就要被说成小气了,你也不想儿子这样看我吧?我可是把这个儿子当宝贝,你不能坏了我的原则,就几千块的小事,你就当帮我一回,啊?明天就去办!” 袁筠仪不想再说什么,心情烦躁地睡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