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来!”他站到陈埕面前,命令着他。 “不关我的事!”陈埕的语气和他一样。 “我再说一次,”他竖起食指,“捡,起,来。” “我也再说一次!不,关,我,的,事。” 他伸出右手用力掐住陈埕的脖子,使劲把他推到窗户上,“臭人妖,你再说一次!” 后背因为受到强烈的撞击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可陈埕一个字也没有哼,只是这样看着他,看着他满足的神态,看着他撕牙裂嘴的表情,没有使用一点力气去反抗,更没有想过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因为他清楚自己和对方用力气去抗衡不过是白白把力气浪费掉而已,那些力气用来忍受疼痛似乎作用更大一些。 他的手越掐越紧,尽管看到被自己欺压的异类表情已经很难受,也很清楚自己毫无理由这样做,却仍然像蹂躏一只小白鼠一样,得意洋洋地在他的同类面前尽情表现着他的英雄气魄。 陈埕很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够,了吧?” 看到陈埕望着自己的眼神,听着从他嘴里呼出来的三个字,他的手忽然一下子松开。说不出浮现在心里的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是胸口忽然爆裂了什么东西似的,使自己违背了大脑的命令。 陈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们都看到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出色。” 他的手完全离开陈埕的脖子,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胜利者的宣誓语也吐不出来。 陈埕弯下腰捡起脚下的课本,递到他面前。 他把课本接到手里,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教室里紧接着发出一连串嗤之以鼻的啧啧声,渐渐的,带着数不尽的失望平静了下来。 下课之后,陈埕走出教室。 他走出教室的一连串动作可以用逃这个字来形容。当他还坐在教室里的时候,每当有同学经过讲台,目光首先都会在那排字上停留片刻,然后在把视线转向自己,露出满脸扭曲的表情,像在笑,又像在蔑视。他有想过走上讲台把黑板上的字擦掉,不过终究还是停止了那种念头,因为他担心这样会换来更加难以想象的遭遇。如果遭遇是好一点的,或许只会听到一些难听的声音,可坏一点的话,那些难听的声音就会变成刺耳的吼叫,像无数根冰刃一样,准准刺中自己的背脊。 陈埕独自靠在大楼侧面的墙壁上,看着头顶那片被浓雾遮挡的天空,很疲惫的叹息了一声。虽然感到有些累,可一个人站在这里,却把之前坐在教室里的压抑都驱散了,得到了一份想要的自由与轻松。 陈埕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给柏翌发去了一条短信。 ——你在做什么? 等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出柏翌的名字,陈埕打开他回复的短信。 ——站在走廊上,你呢? ——在教室里。 ——屁!我看见你走到水龙头那边去了。 ——哦。 之后就没有回复了。 岳小晗出现在走廊尽头。 柏翌正靠在围栏上和几个男生说话,他无意间侧过脸,看到岳小晗。 他嘴里轻轻念出,“小晗?”接着马上关掉信息栏,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很快走过去,站到岳小晗面前,“找我?” 岳小晗从外套的口袋里抓出一把钱来,递到柏翌面前。“还你,上回借我的。” 柏翌慢慢摇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不要这样,那是我”给,最后一个字只在大脑里闪了一下,还没说出来,他很庆幸自己及时把那个字咽了回来,“的。”他补充没说完的那句话,“那是我的。”他又重新说了一遍。 “那么,”岳小晗偏着脑袋,有些傲慢,“你没和你妈说?” 柏翌点点头,“和他们没关系,那已经属于我了,是我的,不是袁筠仪的,也不是柏邵的,是我——柏翌——你哥的。”他伸出双手,把岳小晗的那只手紧紧压在手心里,嘴角弯曲着,“所以,怎么还用还呢?” 听到柏翌的话,听到他亲口说出的那些话,虽然清楚心里已经浮现了一种离开自己很久的感觉,但很快就想到昨天阿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的那些话。那些话像系满钉子的铁丝,牢牢缠绕在自己的身上,止不住的流血与疼痛。 岳小晗冷冷地甩开柏翌的手,不屑地看着他,“那又怎么样?我不稀罕你的施舍,我只问你,你要还是不要?” 柏翌失落地看着岳小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小晗松开手,抓在手里的一把零钱掉在脚下。“借我的钱已经还你了,我不欠你什么了。”他转身走下楼梯,消失在柏翌的视线里。 看着散落在脚下的一堆零钱,柏翌久久伫立着。 悲伤的雾,在空气与颗粒之间,笼罩着灰烬般的世界。 每当太阳落下,你独自穿过昏黄的世界,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沉的影子,渡过每个宁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