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 第90章 凋落17

陈埕抹一下沾到脸上的几颗冰粒，然后抓住柏翌的大衣。 “准备好了吧？”柏翌说，于是带着陈埕往前面滑去。 在柏翌带着自己滑动的过程中，大脑里闪现出很多幅画面，都是小时候一些模糊的回忆。 那时候岳小翌和岳小晗都会骑两轮单车了，而陈埕还是骑着那辆岳小翌不要了的四轮小单车。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常常是他们两个放学之后，骑着小单车，把一个小熊公仔放在车前的小筐里，穿过几条巷道后停在他们家门前，然后抱着小熊公仔去敲门。 岳小晗常常抢陈埕手里的公仔，甚至把抢公仔当成每天必做的事。他抢到手后把它举得高高的，让他抓不着，“这么大的人还玩洋娃娃，羞羞脸！”接着就会吐吐舌头。 陈埕也不愿意和岳小晗争，因为知道自己争不过他，哪怕自己露出挺委屈的表情，他也是不怎么理会自己的，兀自把公仔抓到手里。于是陈埕就不和他说话，只管去抓岳小翌的手，叫他带着自己骑两轮单车。 岳小翌让陈埕坐上单车，而自己耐心地掌在后面推着他一点一点地往前骑。可连人带车的摔跤总会随着岳小翌突然的放手而来。虽然摔跤很痛，但陈埕都不会哭，反而对着岳小翌那张着急的小脸蛋嘿嘿地笑出声来。总会很自觉地站起来拍拍腿上的尘土，然后继续叫岳小翌掌着自己往前骑去。 岳小晗看着嘻嘻哈哈的两人，觉得自己一个人抱着公仔没什么意思，也有一点点不舒服，只是小小的年级根本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感觉。于是他无聊地把它扔进小单车的筐里，追着他俩跑进巷道深处。 ——你们在玩什么呀？ ——不要你跟我们玩！走开！ ——非要跟你们玩，就要跟你们玩，嘿嘿！ 陈埕的笑声从身后传出来。 “你笑什么？”柏翌侧脸只看到陈埕的头顶，当细致地看到隐藏在黑发里的那一小块白色的头皮后，也跟着笑一声。 “我想到小时候你带我骑两轮单车。”陈埕把脸昂起来，看着柏翌的侧面。 当初的小男孩现在似乎有了男人的轮廓，温柔的轮廓似乎带了些硬朗。或许是早晨没有使用剃须刀，所以嘴角已经留下了不太明显的胡渣。不自觉地在大脑里把曾经那张模糊的脸和现在这张清晰的脸做了一个比较。得出的答案是：那张脸上的稚嫩再也不见了踪影，像十年前种下的一颗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挺拔的树干，开满绿叶，在自己的前面撑起一大片树荫。 “昨天你两个都上楼去啦，我在下面听到他们谈的事情。” “什么事情？” “婆婆和静姨想让小晗搬来南苑！” “啊？”陈埕可不希望这是真的，因此格外震惊，“开玩笑的吧？” “你，不愿意啊？”柏翌停下来，有些失落地说。陈埕撞到柏翌的背上，站稳后立刻说：“我俩住一起还不一天吵他个千百遍！”本来是想说，我的确有点不愿意。可仔细想想，其实也坏不到哪去，对远处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晗表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补充道，“好啊！有种他来，就算他哪天突然死了，我也会硬生生地把他气活的！” 柏翌侧过身立刻朝陈埕摆摆手，意思是“别瞎说！”然后柏翌和陈埕一起咧开嘴笑起来，都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看到陈埕的笑脸，柏翌感到一阵宽慰。感到宽慰并不是针对刚刚所说的这件事，而是针对潜藏在陈埕心里的那个会让他情绪低落的阴影。 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多笑笑就好，不要让自己随时随地都被那片沼泽吸引。 你不会孤独一个人，我陪着你的。 2009年12月4号星期五下午 徐静淑和罗忠良回到家里的时间和昨天一模一样，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吸烟的岳旭龙。 “哟！这是谁啊？”徐静淑把手里抱着的一叠资料放在昨天那堆资料上，跟着就进来，“妈！你门怎么不关好一点，你看家里都来了个要饭的！”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岳旭龙跟前，处近他的脸，“你给我滚！” 岳旭龙使劲吸一口烟，然后对准徐静淑的脸喷过去。这是岳旭龙以前对还在念中学的徐静淑常常做的一件事，也可以算得上是兄妹间一个调皮的小玩笑。 要时间倒退到那个时候，徐静淑一定会抓着任何一样可以砸人的玩意儿去砸岳旭龙的身体。可此时的徐静淑却显得分外冷静，把两只手抱在怀里，一屁股往沙发上面坐下去，那张脸高高地昂起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岳旭龙沉默不语，在地上的烟灰缸里把烟头掐灭。徐静淑侧脸看着站在沙发后面的罗忠良，“你上去看看我妈，她可能在上面整理房间，去帮她的忙！” 罗忠良点头走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