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龙门 第26章

打发媒婆的事自然要落在梁凤英身上，而当事人沈梁却躲在对门二爷家大门后头隔着门缝看热闹。 看到梁凤英陪着一脸挤出来的笑好不容易打发走几乎要暴跳的媒婆，沈梁这才舒了口气，为了怕梁凤英秋后算账殃及池鱼，沈梁很聪明地呆在二爷屋里跟二爷下了盘棋。等差不多琢磨着梁凤英气也消退了，沈梁这才辞别二爷，走进家门。 还好，没了念想的梁凤英发了几句牢骚之后也没刻意找沈梁麻烦，就钻进灶间准备午饭了。 “饭桌上，沈梁吃到一半的时候把早就寻思好的话说了出来。 “娘，明天我打算把那八千块钱取出来。” “干嘛？” 梁凤英一百二十个看沈梁不顺眼，本来受了二爷和媒婆一肚子火刚消下去，这会儿一听沈梁竟要把那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再取出来，登时又有肝火上升之势。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点即着的火药味。 沈梁吓得一缩脖子，登时把刚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玉米粥，喝掉之后，这才嬉皮笑脸地说道：“娘，您还指望着那些钱存在银行里崽儿啊？八千块钱放在银行里一年也涨不了几十块钱，咱存在哪里不就图个心里踏实么？我取出那笔钱有大用！您看……” 梁凤英现在对儿子的赚钱能力已经是信服不疑了，一听沈梁这么一说，立马放下筷子满脸兴奋地追问：“给娘说说，你又看上啥好东西了？是不是在鬼市上看见了身上带的钱不够，到今儿个再去买回来？” 沈梁见梁凤英这么急乎乎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她财迷，可换言之要是换做另外人家的父母的话，可能还不如梁凤英呢？最起码梁凤英做事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问清楚想透彻了这才放手去做，要是换了别人，早脑子一懵就冲动了。对于这点，沈梁还是很佩服自己这个有点财迷的母亲的。 斟酌片刻，沈梁不打算告诉梁凤英实情，毕竟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是说梁凤英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知道自己赔不了钱。可沈梁知道，梁凤英相信自己还是有心理底线的。一旦超过这道防线，梁凤英肯定死活都不会答应沈梁接下来想要做的事。 想好了怎么糊弄母亲，等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再说，不然就连抓米下锅都不可能！ “娘，您真神了！您咋知道的？”先带顶高帽子。 梁凤英嗔怒地瞪了沈梁一眼，伸手就要冲着耳朵下去：“咋这么多废话？说事儿！” 马屁拍到马腿上，沈梁抓抓脑袋郁闷的要死，看来钱的魅力比这大多了。不敢再多废话，沈梁赶紧把早就构思好的话说了出来。 “上次去鬼市我身上的钱不够，本来想就靠着身上那几百块买点赚点算了，可人家那批货要全买才卖。没办法，只能啥也不买就回来了。娘，那批货和我前次弄到的那批差不多少，价格也就是比废铁高点，不过数量不少，我估摸着八千块差不多能拿下他！您看——” 梁凤英虽然心里砰砰砰直跳，可那精明的思维却一点也没出现纰漏，当沈梁说完这些话之后，她随即就提出质疑。 “小七，那批货你看清了没有？真的和你上次买回来那堆铁疙瘩一样也是外层包裹着铁皮的，还是别的你看出来能赚钱的货？这集市上的买卖人都不是傻子，你看的出来人家就不能看出来？还有啊，娘老觉得不对劲，按你说的这批货数量这么大，有那个卖家这么死脑筋不零零碎碎地卖点，剩下不多的时候在整堆卖给别人？干嘛还非得一下子卖出去？这事儿俺觉得可不对啊！娘不是不给你本钱让你折腾，可也不能看着你被人再给坑了，你再好好寻思寻思，那里不对，要是真没错了咱再说买不买的事儿。” 好家伙！沈梁听完梁凤英的话顿时胳肢窝里都被汗浸湿了。自己临时编的瞎话看起来无懈可击，以为能瞒得了母亲，可经过她这么一分析自己这番话竟然漏洞百出！愣是从不多的话语里看出哪里不稳妥之处！自己这个娘真是了不得啊，要不是农村男尊女卑的思想严重，要不是梁凤英不识字，这会儿指定家里不是沈重主外梁凤英主内，而会阴阳颠倒，男卑女尊！估计这会儿坐在这儿和自己说话的不再是梁凤英，而换成了常年在外奔波的沈重。 世界上没有戳不破的谎言。这话说的真他娘的在理！怎么才能把事糊弄过去呢？愁肠百转啊！沈梁抓抓脑门赶紧把手放下，省的梁凤英看出自己这一说谎就挠头的习惯。 “娘，您也知道这轴承种类很多，这回我碰到的这大批的货还属于稀少型号，一般人根本不敢买，就跟上次我买的那进口轴承一样，没几个人能看出他里面是什么，咱要是全部吃进，转手又能大赚一笔！”沈梁针对梁凤英很是热衷赚钱的方面下手，希望能打动她。不然那过不了几年就能获得的暴利眼看就要飞了。 梁凤英对于这行当根本一窍不通，不过沈梁口里说的稀罕型号却正好打动了她的心。啥是稀罕型号？该不会是小七上次弄得那堆铁疙瘩就叫这稀罕型号吧？要是真的这样的话，那一大批的货一转手不就发了么？！ 梁凤英越想越兴奋，竟然连眉毛都抑制不住地抖了几抖。这事要是真成了的话，到时候说啥也让沈重那窝囊废滚回家来！在外几年了竟然还不如小七这几天赚的钱多呢。 精明如斯的梁凤英却没被还未到手的巨额财富冲昏头脑，又追问了沈梁几个看似不相干可对于梁凤英却十分重要的问题之后，没有忧虑的她爽快地答应了沈梁的要求。 九十年代各个村子里都有银行设立的信贷员，一般农户家里有了存款什么的也大都存在信贷员的家里。因此没用多长时间，梁凤英就把刚存上没几天的八千多块钱又取了回来，郑重地交给沈梁手里。 “小七啊，这么多货得找个车吧？不然你怎么弄回家来啊？”梁凤英看着沈梁低头查钱数目，又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这时候交通还不是多么便利，要是八千多块钱的货买下来，指定单靠自行车是不行的，必须有个运输工具才行。 沈梁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大问题，那大玩意估计重量不轻，看来非得找辆拖拉机才能把它拉回家来。 “娘，这么的吧，等会我去问问赵晓家那辆拖拉机有空没有，要是赵晓他爹同意的话就用他家的，到时候咱给他车钱不就行了么，不让他白搭柴油的。” 梁凤英犹豫了一下，赵晓他爹出名的老抠门，平常邻居向他家借点农具啥的还不肯借呢，总是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不借。这么空手让他帮忙指定不行，要是给他车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点点头，也就同意了沈梁的提议。 赵晓和沈梁是自小玩到大的死党，因为这两个孩子玩到一起，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比别人亲密了许多。当沈梁向赵晓他爹提出借车的请求并许诺给五十块钱车费的时候，赵晓他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从这里到葫芦谷能有几里地的路程？用脚都能步量的出来，这五十块钱除去不多的消耗的柴油钱，几乎是全赚！赵晓读书家里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本来就不宽裕的家里更是捉襟见肘，因此，推让了一番之后，赵晓他爹还是收下了，并且大发慈悲让赵晓开着车跟沈梁一块去。 解决完了运输之事，沈梁又不免头痛起来。那大家伙超重是肯定的了，估计就是卖废铁的话也得上千斤！就这么冒然开着拖拉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陈二愣不坐地起价才怪。怎么能巧妙地接触陈二愣的戒心而又能达成自己一小博大的手腕呢？沈梁双手抱头陷入沉思。 陈二愣这家伙做这行业不少年了，对于这个行业所经营的产品要比一般人熟识很多，这大家伙虽然是压在他的手里，可陈二愣不会不了解他的价值，就算知之甚少无人问津，奇货可居的道理估计陈二愣也不会不懂。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现在这玩意压在陈二愣手里时间已经不算短，估计压在手里无法卖出，陈二愣的流动资金也会出现短缺，不然上次沈万成不可能以那么低廉的价格就购走那个大家伙。要是真的是自己意料之中的这样，只要不引起陈二愣的怀疑，让他看出端倪来坐地起价，肯定会按照自己原先设计好的方案以极低的价格手到擒来！ 问题是，怎么能不引起陈二愣的怀疑而又达成自己心愿呢？想了半个多小时的沈梁还是没有丝毫头绪，这人的思维是最复杂的，而自己又刚入这行，什么都不甚了了，有可能自己这个外行一句话就引起陈二愣的戒备，到时候弄不好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要是自己有沈万成那老狐狸一般的城府心智该多好啊！沈梁不免仰天长叹。 对啊！找沈万成帮忙！ 沈梁眼前一亮，沈万成不正是很好的幌子么？上次沈万成和陈二愣交易的时候，沈梁很敏锐地看到沈万成朝着陈二愣车斗里的货物看了一眼，脸色犹豫不决，看来陈二愣那里还有沈万成感兴趣的东西。不过不知道沈万成是资金问题还是看不出那货物的潜在价值，而犹豫不决放弃。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偏房沈万成并没有打开，而是带着沈梁直奔正屋，打开房门随后而进的沈梁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瞠目结舌。 五间足足一百多平方的房间里，满满当当摞满各种型号大小不一的轴承，直至一人高有余！ 摆放很是规整的一排排摆开，中间只留一下仅仅能过一人宽的小道，走在其中好像漫步在钢铁森林之中！ 沈梁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货物出现在一个人的家中，给他的震撼那是无与伦比的。好大一会儿竟然都没有缓过神来。 “爷们，说说，你要的是啥型号的，我帮你找找。”靠近门边处摆放着一张简陋的桌子，沈万成坐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椅子上之后，从腰间腰带上取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打开桌子其中一只抽屉，取出厚厚一本账簿来打开，随即眼神看向沈梁。 “啊！这里有。”沈梁此时还未缓过神来，听沈万成一说，顿时醒悟过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沈万成。 纸上的型号全是英文，只有尺寸是用数字写成，这是沈梁早就想好的。沈万成虽然经商多年，对这一行更是造诣极深，所熟知的轴承型号质量更是知之甚多！但唯一的短处就是不懂英文！这正好给了沈梁一个契机，不然沈梁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个菜鸟怎么才能把沈万成隐瞒住。 为了促成沈万成主动去找陈二愣的意图，沈梁花费很长时间来回忆当年陈二愣卖掉月亮门的详细情况，最终按照记忆中的印象摸索着写出那月亮门的铭牌和尺寸，当然，这和陈二愣此时积存在家的庞然大物还是有差距的。不过沈梁也不在乎，目的是能说服沈万成主动去找陈二愣就成了，这个纸片上的数字真假与否倒不是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