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燕江湖 第13章　死神临门

贼窝西北隅，胡今雄的寝房位在视事厅房之右后侧。胡今雄此刻坐立床上，并未倒头就寝，脑中兀自挥不去先前遭遇星神众袭击的阴影，纵然黑夜沉沉，他依旧无法成眠。 此刻房外忽地现出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就紧站在胡今雄寝室门外中央，胡今雄立时警觉，喝道：“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只听屋外一人道：“头儿，抓到了白天行刺你的那名女子！原来她并未离开寨中，而是暗中躲藏着，意欲对头儿不利！”这段答话似乎是出自站立在后方的那个人影。 胡今雄闻言心中一喜，定睛往屋外人影细瞧去，但见站立前方的那人影确是女子身形，眼下双手缚在身后，正被后方之人制伏着，想来此被俘之人便是今日与自己过招的夏紫嫣了。 只听站立后方那人又道：“头儿，该怎么处置这女的，不如属下现在就把她杀了如何？” 胡今雄此刻脑海中浮现出夏紫嫣那张藏在面具下的娇俏脸蛋，这样的美人儿，胡今雄活到这把岁数了也难得见上几个，就这样把她杀了未免可惜。 胡今雄色心一起，对屋外之人道：“先别杀她，让她入我房里，我自有处置。” 站立后方之人于是应道：“遵命！”语毕双手往夏紫嫣后背一推，夏紫嫣便踉跄跌入胡今雄房中。 胡今雄眼神中含藏着歹意、面容上歪挂着邪笑，往前伸出了右手便要将夏紫嫣面具取下。出乎意外地，夏紫嫣的双手蓦地挣脱缚绳，疾从背后窜出，往着胡今雄胸前就是一击。 胡今雄大惊失色，忙出了双拳应招，口中急喊：“来来人阿！这女人脱困啦！” 只听得屋外之人用着冷冷的语调应道：“别叫了，人来啦！”紧跟着一道人影飞身穿门而过、直直入到了房中，在斜斜射进屋内的月光映照下，可见闯入之人面上一闪而过的金属光泽… 胡今雄这下心已凉了半截，方才在屋外答话之人原来就是夏紫嫣的星神众同伙，伪装成自己部属掳了夏紫嫣来听从发落，不过是想伺机取自己性命罢了。原本自己寝房外边两侧还有四人驻守，想来也是不声不响地被此星神众二人解决了，方才自己这一呼救，不但唤不到援手，反倒招来了死神。 程雪映身法奇快，顷刻间攻招已降临在胡今雄面前，那胡今雄应付上夏紫嫣已极为吃力，更无余暇再防挡另一位身手还高过夏紫嫣之人。 只见程雪映疾使出一招初阳耀天，蕴含十成功力、挟带十成杀意，下手毫不犹豫、绝不留情，狠狠击中了胡今雄胸口正中，胡今雄身躯登时向后倾倒，边倒边狂吐出一道鲜血，凌空画出一抹红色的圆弧来。 胡今雄此刻已经倒卧地上，面容痛苦、全身挣扎，程雪映并不因此歇了攻势，右足一出，足跟踏着在胡今雄喉头上，狠狠施劲一点，只听得喀啦喀啦数声，胡今雄的气道塌碎、颈骨也折裂，当下闷闷地吭了一声、身躯抽搐了几下，立时便气绝而亡，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夏紫嫣见着程雪映杀敌过程，心中大感意外：这程雪映明明是个新手，杀起敌人来却毫无犹豫、绝不手软，出招之狠辣，比起自己这老手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程雪映原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又似乎不像，因为夏紫嫣依凭着自身与程雪映相处起来的感觉，一直认为程雪映是个温和之人，是以她原本还担心着程雪映对付起胡今雄来可能会半途软手，一开始才要其乖乖待在厅房窗外观看便可，以免杀敌不成却反而受制于人。但照眼前景况看来，夏紫嫣原先的担心可是全然多余了。 夏紫嫣望着眼前的程雪映，心中一阵疑惑：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程雪映见着地上的胡今雄已经死透，便收起了杀气，望着夏紫嫣说道：“任务达成！我们快走吧！” 夏紫嫣点了点头，回道：“是该离开了，不过现下东面大门与西南边门都已加派人手驻守，要想逃脱出去，可免不了一番恶斗。” 程雪映微笑道：“那我们就别走那两道门啦！那两道门是给人走的，我们窝囊一点，先不当人啦，等会儿钻狗洞出去吧！” 夏紫嫣奇道：“狗洞？我没见着这贼窝中有养狗阿？哪来狗洞？” 程雪映道：“妳不信阿？我带妳去瞧一瞧。”语毕，程雪映凑身到胡今雄寝房门口，往外头探了探没有动静，便轻身移往门外，向着寝房侧后方行去，夏紫嫣也跟在程雪映身后找狗洞去了。 方才程雪映和夏紫嫣二人是静待到巡守之人经过后，才出手解决掉房外驻守之人，跟着杀入了胡今雄房中，这一阵趁其不备地杀敌，耗时甚短，显然巡守之人还未再次巡来，是以两人出房之后并未遭遇到敌人。 程雪映往寝房侧后方走了几十步，来到了雄威寨西北隅的一面围墙，程雪映往围墙前的一丛杂草走去，蹲下身来，清出了围墙底边一处叠置而起的小石堆，露出后方一个可容一人钻过的小洞，外观看上去还真是像足了狗洞。这洞口外边还有几丛矮树掩蔽，就算从围墙外头看过来，也难以发现有这小洞存在，算是一个极为隐密的狗洞。 原来胡今雄虽身为雄威寨首领，一旦大难来时，却不打算留守到最后，他偷偷在自己寝房后方围墙凿了这个小洞，留做一己逃生之用。若是敌人大举来攻，部属一一被擒，他眼见情势不对，只要自己往狗洞一钻，便可逃脱无虞。 夏紫嫣语带惊讶道：“真有此狗洞，你却如何知晓？” 程雪映道：“方才找上妳之前，我往贼窝四处游走了一阵，找到了胡今雄的寝房。我想这贼人一副怕死模样，也许有偷偷设下什么逃生密道也不一定。本来只是抱着姑且一试心态，却真的让我给找着了。” 原来程雪映拾起石块击熄了厅房内的灯火后，便跃上屋顶往贼窝东面而去。那时雄威寨众成员已听闻西北面厅房发生骚动，原本在东面驻守之人有大半当下便赶往西北面支援而去，留在大门驻守之人只剩六人。程雪映出奇不意地将六人全部击杀，又将一旁马厩里的马放出了两匹，将大门开启后，取了门柱上火把往两匹马儿屁股上一热，握在手中的马绳一松，两匹马儿“嘶”地一声呼喊后，便飞也似地急奔而出。众人听闻马鸣声，知晓东面又生动静，警觉情况不对而连忙赶来，眼前却只见着地上躺着六具尸首、两匹灰马不翼而飞，料想星神众二人定是形迹败露、夺马而逃。当下十多人分乘数骑、急追而出，余下数人则向首领回报，说道星神众已经逃离，为防二人又再回头潜入，东面大门与西南边门便加派人力驻守。然而，夏紫嫣与程雪映实际并未离开贼窝中，不过是暗中等待时机，定要取得胡今雄狗命后才肯罢休。程雪映在找上夏紫嫣之前的数个时辰，已在贼窝四处探查一遍熟悉环境，凭着自身聪慧加上些许运气，不但未被敌人发现行踪，还找着了胡今雄的脱身狗洞。 此时，夏紫嫣和程雪映两人先后钻过了狗洞，出了雄威寨。程雪映出了狗洞后又回身过去伸手捞了捞石块，重新在洞口叠起石堆，遮掩住出口。本来这狗洞位置就极不明显，被石堆这样一挡就更不容易发现。胡今雄手下部属并不知道这位于贼窝西北隅的狗洞存在，就算此时立刻发现首领被杀，也会猜测敌人是向着东面大门或西南边门窜逃，要往追敌时，搜捕方向便容易生错。 两人出了狗洞后，眼前是一面坡地直通山下，月光映照、清风微拂，但见坡上一片矮草摇摆，并无大型植物挡蔽。这坡地走势有些陡急，又缺少高长的植物茎枝得以抓握撑持，下坡并非容易，夏紫嫣估量依凭自己灵巧身手，徒步下坡应还算勉强可行，当下便要沿着坡地往山下行去。 程雪映却唤住了夏紫嫣，微笑道：“等等！用这个比较快！包准那些人就算发现了狗洞也绝对追我们不上。”夏紫嫣回头看去，见着程雪映往一旁指了指，夏紫嫣又顺着程雪映所指方向望去，见着一旁围墙上斜靠着两片木板，这两片木板似乎原属同一面门板，因遭受破坏而裂成了两半。 程雪映笑道：“这片坏掉的门板是我在杂物房里找到的，本来它中间就已裂了一道长长开口，我再加一点儿力，它就裂成这两半了。大小刚好可以送出狗洞，也刚好可以让我们乘着它滑下山坡。” 夏紫嫣奇道：“滑下山坡？听起来是有些意思。这山坡上长得尽是矮草，确实可以乘着木板滑行，不过到了山下速度定然快极了，却要如何停下？” 程雪映微笑道：“等会儿我滑在前面，到了山下我会先想办法停下身来，到时再助妳停下。” 夏紫嫣道：“你真有把握？若是停不下呢？别要摔成一团肉泥才好。” 程雪映依旧笑道：“若是停不下，我摔在前头先当了肉垫，姑娘再跟着冲下时，也就受不到什么伤害了。” 夏紫嫣见着程雪映充满自信的神态，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信赖感。本来夏紫嫣初识程雪映时，对其能力甚是看轻，历经过雄威寨中这一场波折后，夏紫嫣对程雪映的观感已经全然不同，眼下听他说起这个带点游戏味及危险性的主意，居然有一种打从心底相信他的感觉。 夏紫嫣道：“好吧！就听了你话！试一试这新鲜的脱身工具。” 于是程雪映和夏紫嫣两人，各自拾起了一片木板后，将木板在坡边摆好方向，接着便一前一后地乘在上头直往坡下滑去。 两人一路滑将而下，但觉耳畔疾风呼啸、身旁草影飞驰，居然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刺激，比之施展自身轻功而行、抑或骑乘千里良马奔腾，别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兴昂然。 眼见两人已快滑到了山下，速度也愈发快急，程雪映上身挺直、摆好姿势，随时准备弃下木板而止住身躯。木板此刻已到了山脚边，山脚下连生着几排路树，程雪映双足发力、飞身而起，往空中后翻了半圈，两足背勾在一棵路树枝干上，右手往前下方直直伸了个长，口中对着即将滑至的夏紫嫣喊道：“把手给我！” 夏紫嫣闻言便把上身一挺、右手一举，握到了程雪映的右手掌，程雪映臂力一施，夏紫嫣身子借力往空中翻身一圈，顺势上了程雪映的足旁枝干后，换她手劲一施，把程雪映身子给提正回来。两人在枝干上坐定后，相视对望了一阵，随后便同时笑了起来。 程雪映年方十七、初入江湖，少年玩心正盛，一时想到了这个脱身趣招，虽然有些危险，却仍忍不住想亲身尝试一番。而夏紫嫣年纪实较程雪映更轻，虽然加入星神众已有些时日，杀人的勾当做过不少，却未因此失去埋藏深处的童心，这下遇上了一个年纪相近的程雪映，把逃脱当游戏、把刺激当乐趣，夏紫嫣竟也跟着玩得不亦乐乎了起来，几乎忘了自己才刚执行过暗杀任务。这种奇异趣味，实有别于她之前和其他星神众成员同出任务时，那种由头至尾充满紧绷与肃杀的窒闷气氛，无怪乎多年来难得一笑的夏紫嫣，这当头却难掩其乐、格格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