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莫求但感自己两道拳势劲不可挡,不由得意万分,内心暗暗喊道:“死ㄚ头!这下我就要了妳的贱命!让妳后悔曾经得罪过我!” 此时忽见林媚瑶脸容一换,原先忧苦的神情瞬转,居然变成了略带欣喜模样,同时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了一抹似乎别有深意的微笑。 严莫求见状,忍不住一阵咒骂:“死ㄚ头!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么?” 然而,严莫求的嚣张狂态只持续了半刻,骤然间,一股雄浑内劲忽自林媚瑶体内源源涌出,气厚势强、绵长无止,竟象是林媚瑶一身力量,在霎时间又获得了新生一样。 严莫求心下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感觉为真,方才林媚瑶与他一番拼搏,早已接近强弩之末,怎地此刻竟会无端生出一股浑厚绵长之气,不单得抗他注入拳劲侵犯,甚至更有反袭而来态势!? 严莫求内心虽骇,眼前却无空时任其思量,但感林媚瑶体内之气愈发强盛,正不断自其胸中连涌而出,再回顺着一对玉手反冲而来,严莫求心知不妙,忙收回先前所出拳劲聚于手中,以抗林媚瑶掌上气劲反噬攻己。 也不过转眼功夫,严林二人形势居然全然倒转,此时林媚瑶双掌强劲连连进犯,竟已透入严莫求拳面之中! 严莫求骇异不能自己,只得连连聚气以抗来势,然而方才他与林媚瑶交战之时,由于心头怒火难平,以致一路主攻而下、出拳狂击不止,已然消耗了不少气力心神,虽绝不至心衰力竭地步,可确实有些气短力减、上下不接的状态。 反观林媚瑶此时所发之劲,充沛丰富、质厚势长,全然不似一个已经拼战至山穷水尽之人所出,反倒象是一位初涉战端、气力正足之一等高手所发! 猝然间,林媚瑶原先半屈的双臂奋力向前一推,两道疾劲雄浑的气劲直从双掌激透而出,急窜如光火、强厚如浪涌,当下已是排山倒海而来!! 严莫求脸容大变,口中惊呼一声,还未及做出反应,已遭此强劲急袭上身,卷起了两股凶猛气浪,当场将严莫求两道相抗拳劲全数吞没其中,挟带着汹涌如狂之势,一路前冲而去,狠狠袭向了严莫求体躯胸口,最终捣往他五脏六腑! 此劲浑厚如江海、凶悍若猛虎,此刻又是挟同了严莫求自身所出拳势一并反噬,那严莫求毕竟血肉之躯,如何能抵?当场只听闻他惨鸣一声,身子斜斜摔飞而去,连连穿经了无数矮丛,最后撞上了一棵半歪大树,这才终于止住,体躯狠狠跌下。 但见严莫求下落时,双足奋力踏地,以期立稳,可身子依然摇墬,不得不倚躯在旁侧已被削去一截的一处石栏上,这才勉强站定,但感五内一阵翻腾,不禁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浓稠鲜血,当场沾染了其胸前一片衣衫,模样极为狼狈。 此时严莫求心骇未平,气息也尚未回顺,他一手抚着胸腹,一手微微颤动地指往林媚瑶方向,有些喘促地说道:“妳妳怎么可能…!?” 但望林媚瑶在使出方才那惊天一击后,一身气力彷彿就此放尽一般,身子忽地一软,当场瘫靠在右面铁门上,脸容苍白、呼吸有些不畅,整个人看上去居然颇为虚弱,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前一刻才发出过一股疾猛之气而大败强敌者。 于是严莫求更感不解,内心不由连连自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死ㄚ头…明明已接近力穷气尽地步…可方才那股强劲…却又是如何发出?” 严莫求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此时,忽闻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连连响起,一个卓然身影渐渐现出,推启了此一幽芳大院之左面铁门,亦开明了严莫求内心里之重重困惑。 但见一个孤挺的人影正直立门外,一袭宽大的黑篷轻轻飘着,时而贴显出那包裹其下的修长身形,一副冰冷的铁面紧紧覆着,一双沉寒的眼瞳中,始终静静透射出两道威势慑人的目光。 严莫求望见来人,先是一阵惊愕,再是一团恼恨,他双目怒瞪、口中咬牙忿忿说道:“是你…又是你…!?你这家伙…老是坏我好事!” 是的,又是他,又是这个莫测高深、出入无常之神天教主!又是这个总是将严莫求多方策划久时之计谋,一手毁坏殆尽之程雪映! 方才千钧一发时刻,林媚瑶体内那股突如其来的浑厚气劲,并非其自身所发,却是程雪映掌抵门后、劲穿门前而源源输入林媚瑶体躯当中! 程雪映正值二十盛年,气力本就强实,这一年来又投注了无数心神致力练功,其中所习之天地神功心法所长,足让修练者愈是勤练久练、经气化生便愈见丰沛迅速,几达他人数倍之强。 是以,程雪映如今身负修为,已较一年前神天令上比斗时深厚三成,适才又是初入战局、气满力盛,一股劲势丰若泉涌地注入林媚瑶体内,再合上林媚瑶自身仅存之残余内力,已足抵抗严莫求那两道势不饶人的拳劲,甚至还能挟势反侵回去! 而严莫求年近五十,早过了人生中最为精华的年岁,虽然修习武功未有懈怠,然身体正逐渐往坡下走去,气生日缓、气衰日速,自不如年轻人那般如日中天。加之严莫求平素所习心法,精深之处并不比天地神功,方才又曾与林媚瑶经历过一番纠缠、气力多有消耗,于是当遭遇上程林二人合力进击时,竟是无法招架,顷刻间已为那股汹涌气浪袭卷上身,再挟带了他自身拳劲反噬,等同是一时间遭遇了三位当世高手的功力正面轰击,即便是严莫求如此强者,也不能不被震飞老远、吐血身坠,这还多亏了他三十年修为护身,才没有命丧当场,若是换做旁人,早已脏腑俱裂、气绝而死! 但见程雪映行入院内后,迈步疾走,最终停足于林媚瑶身子前方数步之处,似有护挡之意,他冷冷地直视了严莫求片刻后,才启口沉沉说道:“严副教主!怎么着?光天化日之下,想在神教内行凶杀人吗?您倒是敢阿,连我教左护法都想施下毒手,可不嫌太超过了么?” 严莫求呸了一口,恨恨说道:“杀人就杀人!我严莫求要杀什么人,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杀人,难道还要你程雪映批准不成?我不像你…有一群狗养的跟班,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于短时间内暗杀掉一帮好手,我就是不屑玩这种藏头藏尾的低等手段,如今才会让你获报了消息,还赶得来及来救这贱人!” 程雪映听闻严莫求称呼林媚瑶为贱人,内心一阵莫名不满,厉声喝道:“严副教主!林媚瑶前日已正式荣任我神天教左护法,论起教内尊卑,也不过二人之下,还请您称呼她时心里尊重些、嘴巴干净点!” 严莫求啐了一声,不屑道:“怎么着?连我爱怎么称呼人都想管了?你这教主好大威风阿!!也不想想这死ㄚ头利用我对她的信任,以换取任上左护法资格,为了求取上位,居然连自己师伯都可以出卖!?这样不叫贱人的话,还能叫做什么!?” 严莫求并不知半年前林媚瑶与程雪映那一趟旅程中所生波澜,因此自不了解如今林媚瑶为何倒戈,但想她从己处获得援盟名单不过一月,便得顺利任上护法大位,定是事先与程雪映有所商议,拿此情报以换取上位机会。 但见程雪映摇了摇头,冷笑说道:“严副教主方才说,林媚瑶利用了你的信任,可严副教主过去十年来,不也利用了林媚瑶作为你教中潜底么?这种相互利用的事,哪有什么恩义可讲,如今不过打平未欠罢了!怪只怪严副教主精明一世,却是临老生糊涂,手下之人都已怀了异心,竟是没有察觉出来?要想做一个霸主,却连看透人心的能力都没有,还不如退位养老算了!林媚瑶早就已经是我的人,只是严副教主没有发现罢了,这可怨不得人了吶!” 程雪映这一句林媚瑶早就已经是我的人,所意指者乃早就已经是归顺于我的人,林媚瑶自也听得明白其中辞意,可这言语实在太过引人遐想,虽然程雪映说来是毫不自觉,林媚瑶却已不自主地听在耳中、羞在心中,原先苍白的脸容不禁瀰上了一重红霞,一双水汪汪的美目,当下含情脉脉地直往程雪映身后看去。 此刻程雪映背对着林媚瑶而站立前方,自是无从望见她那娇羞面态,然严莫求目光正对,远远已将林媚瑶眼下那一副小女儿神情,全给瞧得清楚透彻,心中不禁一阵痛骂:“好阿!原来这死ㄚ头…是和程雪映那家伙勾搭上了!?难怪…难怪…连我这师伯都不顾了!” 想到自己十年培植,竟抵不过那在其眼中十分无聊的男女情爱,严莫求不由内心一阵愤恨难平,即使现下身中内伤,还是忍不住朝着林媚瑶一番咆哮道:“死ㄚ头!妳可真有心肝阿!也不想想当年妳母女俩贫苦困顿时,我是怎么救济妳们的!?后来妳母亲死后,我又是怎么帮助妳寻得那些害母之人下落的!?结果妳呢?妳是怎么报答我的?妳对得起我么?对得起妳母亲么?” 林媚瑶哼了一声,声调有些虚弱、语气却是坚定无比地说道:“你还敢提到我母亲?你真以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当年我虽然幼小,可把一切都看在眼底!我知道…我知道你帮助我母女俩并非出乎诚心,而是另有企图!我也知道…知道你占过我母亲好几次便宜!每次你假藉探望名义前来家里短住…都会趁机…趁机欺侮她!这一切一切…我都知道!” 严莫求闻言,心头大惊,脱口喊道:“妳…妳怎么…怎么…” 严莫求话未说完,林媚瑶已是冷言接口道:“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么?哼哼…也算你狡猾…每次欺侮我母亲时…都挑只有她一个人居于家中时,可惜阿…可惜老天终究是长眼睛的!有一晚…我私自从香山跑回家中,才进到家门,便听见母亲房里传来哭喊的声音,我大为惊骇,立刻奔至母亲房外,从门缝里往内偷看,哼哼…你说我见着了什么…?” 林媚瑶话到此处,忽地面态一改,脸容一现阴森,用充满怨恨的口气说道:“你这禽兽!!母亲当时还害着肺病呢…身子正是虚弱不堪…你却还是对她…对她施了暴行!原本我一直以为你是令人尊敬的长辈,直到那一刻…我终于…终于明白了你的真面目!!” 林媚瑶说到激动处,胸口一阵扰动,不由连连咳了数声,可心头悲愤正盛,并不就此打住话语,依然用充满仇怨的语气续说道:“那时我年纪还小,虽然心中十分恼恨,却也同时十分畏惧,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非常厉害的人物!我若找你拼命,只会死得十分凄惨,我死不打紧,就怕一起累了我母亲!所以我忍…我什么都忍!当时你正图快活,并未察觉到我在外偷看,我只瞧了半刻,便再也忍受不住,我不敢找你算帐,于是只好躲得远远地…躲到没人听得见的地方纵声大哭…我在心中立下重誓,我不会饶过你…绝对不会!!” 但见林媚瑶一双美目,此刻透射出两道狠厉沉寒的眼神,便似极欲致人于死一般,口中含悲带恨地激昂说道:“你以为…你以为那时后我为什么会听从你吩咐加入神天教中?你以为…你以为这些年来我为什么积极表现,不断争取教中地位?我就是在等待…等待有一天我坐上高位、手握重权…等待有一天我获你全心信任、赋予重责,到时后…到时候我自然容易寻得机会…亲自将你解决!!你一直以为…以为你已帮助我将所有仇人全数杀尽,我告诉你,你错了…一错便错了了十年!我的复仇…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停止过!我最后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就是你严莫求!!” 林媚瑶用力说完了这一段话语,一口吐尽了这十年来压抑心底之怨恨,只觉胸口一阵翻腾澎湃,方才程雪映力助她相抗严莫求拳劲袭心时,她的身子当场承受了两方三者之内力冲击,虽有自身十余年修为护体,却也不禁五内受损,如今发话尽诉愤恨时又是历经了一番激动,原本已呈虚弱的娇躯更显无力,当下不由手按胸口、连连咳喘起来,然双眼中那两道直往严莫求面上投去的凌厉目光,却是始终未收。 严莫求听闻了林媚瑶揭明心迹,不由大感骇异,当下身子一颤,一面摇晃着脑袋、一面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原来妳这ㄚ头…早就不安好心…!?原来原来我这十年来…竟是养虎为患…!?想不到…想不到我严莫求…竟会如此容易地便看错人…信错人…!?难道我…难道我真的老了…!?” 念及此处,严莫求突感心头一阵颓丧泄气,他举目望了望那正倚躯门处、一身虚弱却是始终目光坚定的林媚瑶…,他又再望了望那正护挡于前、形影孤挺却是始终坚立不移的程雪映…。 霎时间,严莫求万念俱灰,只感一阵刺骨椎心… 想到自己心血被毁、想到自己霸王梦碎,想到自己日渐衰老、想到敌人日益强大,想到自己此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搏倒程雪映…想到自己此生可能永远都无法做上神天教主… 比起身受之伤,这种内心苦郁更是教人难受,比起皮肉之痛,这种精神刺激才是真正磨折!当场严莫求哇的一声,又再吐出了一大口鲜浓血液,不仅染满了他胸前几乎整面衣衫,还染红了他跟前一片坪地,在那嫩绿如茵的翠草上,沾落上点点红墨…点点心痛… 程雪映望见严莫求脸容丕变、一身气势大灭,知晓他已是转恼怒为愁忧、转怨愤为悲苦,再也没有先前那一副气焰嚣张模样,反倒显得极为抑郁不振,当场程雪映不由心头一阵快慰,面上却是不显喜色,只是语气冷淡地缓缓说道:“严副教主…你老人家身体欠安…还是及早回房歇息得好!” 语毕,程雪映身子一转,回头行至大院门处,先是侧身站妥门前,跟着左手直往门外一展,目光斜往严莫求面上一瞥,显然有送客促离之意。 此时严莫求心志正挫,面对程雪映如此言举,也无余气余力再去暴起怨怒,只觉脑中一片迷茫,满心尽是无力回天之感,当下手按胸腹,一路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地前走而去,当行至大院门前时,严莫求又分往站立一旁之程林二人身上,各投去了一种忧恨夹杂的眼神,同时间他那残挂着血丝的唇角正轻轻抽抖着,却是一字未吐,注目片刻后,终将牙一咬、转首而前望,跟着足下一迈,再也不回顾地疾步行出,最后,形影消失于远处。 程雪映目望着严莫求已经行远,戒护之态终解,忙回首看望起林媚瑶伤势,但见他原本冷厉的面态一改,神色温和地问道:“媚儿…妳伤得怎么样…?还能行走么?” 但见林媚瑶脸容苍白,声音有些细弱地回道:“大哥…媚儿…媚儿还行…”,说罢,便欲挺身举步、直往程雪映面前走去,哪知足下忽地一虚,身子一时支撑不稳,便往一旁倾倒而下。 程雪映见状一惊,急急抢步上前,伸手一把揽住了林媚瑶纤纤细腰,让她侧靠在自己身上。 当下林媚瑶那轻盈娇躯,便为程雪映这结实强臂给拥搂着,此刻她只感到一阵羞喜临来、一阵安心生起,不觉放尽了一身气力,轻软软地依靠在程雪映体躯上,玉首一垂,顺势倚上了程雪映那坚挺的肩膀,全然投入了他的怀里。 其实林媚瑶为人一向强心傲骨,倘若今时是在他人面前,即便她再怎么伤重难立,也绝不会想轻易示弱,说什么也要强撑到底,然而,如今在程雪映面前可就不同,不知怎地,程雪映总能给林媚瑶一种安心踏实的感觉、一种温暖呵护的感觉,彷彿他那对结实的臂膀,能替自己挡阻下所有迎身而来的危难一般。 于是,林媚瑶在程雪映面前,再不硬撑、再不强逞,再不隐藏自己脆弱的一面,任由自己软倒、任由自己垂首,任由自己再没一点儿力量、投身于他的怀抱当中,倚靠着、依赖着、眷恋着,便象是一叶在风浪中飘摇久时的孤舟,终于寻得了一处停泊的港湾一样… 程雪映心知林媚瑶身子正是虚弱,眼见她脸容苍白地软倒在自己怀里,只觉心生一股怜惜,于是臂力一施,将她娇躯拥搂地更为紧密,跟着倾低下脸面,在其耳畔轻轻说道:“媚儿…妳受伤不轻…我先扶妳回房歇息吧…” 林媚瑶闻言并不作声,只是微微颔了颔首,一张秀面依旧垂靠在程雪映肩上,内心只觉丝丝甜蜜、重以团团乱绪,几乎无法思考,于是一双美目始终低望着,双眸中虽满是情深羞浓,却是半点儿也不敢上视。 程雪映见林媚瑶点头同意,右臂便紧揽着她的纤腰、助其一路前行,然而不出几步,便觉其足下始终不稳、似乎移行地有些辛苦,于是心念一起,身子倏地侧低、左臂长伸一探,当下将林媚瑶双膝给一手捞起,转眼间程雪映一对强臂,已将林媚瑶一副玉体抱在胸前,带着她举步前走。 林媚瑶未料程雪映会突然将其一把抱起,不禁“啊”的脱口低呼了一声,然而,那乍现于心头的一时惊讶,顷刻便已为那心底源源涌起的欣喜之情、胸口重重瀰满的幸福之意取代… 也不知怎生回事,程雪映先前那一句“林媚瑶早就已经是我的人”,此时此刻,正于林媚瑶耳际…轻轻覆响着……连连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