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显然也没意识到黑爵的存在,黑爵这便若无其事的行经二人,但一轮到王冯燕,那二人四只眼便凌厉的开始对王冯燕扫视起来。 但奇的是,二人才瞪视没多久,便突然放大瞳孔,煞是一副惊吓貌。随后,自便没再望王冯燕看上任何一眼。 王冯燕心里有底,这该是黑爵使的招数,也许是利用心灵对话之类的技巧,直接威吓了两人。 二人通过大门,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沿墙壁环绕的石造旋转梯。一眼望上掠去,可见正中央悬吊一圆形钢板,推估是用作升降梯之类的平台。而平台外围,紧靠回转梯的石壁上不时出现拱形缺口,可想而知便是通往各处的通门了。 二人沿梯而上,一路环绕,直达最顶层的拱门。但见那拱门比楼下任一扇门皆要宽敞,且也是唯一在门框上镶有金属边框的一扇。王冯燕直觉推估这门后住的该是这地下城的统治者了。 黑爵没多说什么,这便一掌将门推开。只见映入眼帘的不像王冯燕所想,会是如同萧武王金殿一般的宽敞高堂,而是一张大型圆桌,桌边这时正坐着三人,三人王冯燕都没看过。 “黑爵殿下!”圆桌右首,一名身着军装,面色黑黝,皱纹深如凿刻的老者当即激动起身道。 其余位于左首的两人年纪也有四五旬,皆相继对黑爵点了点头。 “笃将军,陈参谋,范大帅,看来任务执行的相当顺利。”黑爵平静的声调中带有几分雀跃。 四人相互寒喧毕,接着自然将目光转移到王冯燕身上。 “您身边这位小弟,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陈深闪烁着精明的双目,朝王冯燕打量道。 “第一针,就是他。”黑爵微笑道。 “黑面传人。”范渡仟也点点头道。 “这么说来……传闻都是真的,黑面大侠他……果真殒落了?”笃将军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王冯燕撇了几眼。 “笃将军,我徒的下落暂且搁下,当今情势紧迫,由不得我们慢慢深究。如今之计,唯有确确实实的继续执行我徒消失之前预定的计画。”黑爵这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 笃将军先是叹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王冯燕面对这样的聚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有僵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 陈深见状便笑了笑:“小弟,还不知如何称呼?” 王冯燕一见那双目闪烁,当即一凛,只有避开视线,低声道:“我姓王,名叫冯燕。” “哦,冯燕吗?燕是燕子的燕?”陈深挑眉道。 王冯燕微微颔首:“是……是的。” 陈深一听,先是若有其事的抚了抚下颏,皱了皱眉,接着才微微一笑:“请坐吧,王冯燕选手。” 王冯燕一听又是一愣,眨了眨眼道:“您,知道我?” “哈哈哈哈哈!参谋,你那爱呼弄人的性子还真是改不掉啊,我就想你小子平日在市区最常看的就是职棒,又怎会不认识这小子?”范渡仟朗笑道。 只见陈深并没答腔,只是默默笑着啜了口茶。 王冯燕仍是没搞清楚状况,他见气氛似乎热络了点,这便趁势回问道:“请问,几位大叔是?” “喔,我姓范,名渡仟,曾是荒南水门帮的头领之一,现在是市区市长的贴身保镳。至于我旁边这位和我一般,他姓陈名深,过去是水门帮的参谋,现在则是市长的参谋。而,在你右手边这位大哥,他姓笃,名方楠,过去曾是荒南占据九纪山一带的大头子,最早是退役军人,现在则是黑面侠钦点,镇守地下城的总帅。”范渡仟马上开口将在场介绍了一圈,王冯燕则是一个个拱手会过了。 众人相互介绍过后就坐,黑爵随后道:“刘兄和简兄似乎被搁住了,林老弟大概是和他们在一起。而徐兄、周兄和梅大婶,现在身负重伤,已在医生那治疗,估计是没大碍。而我徒弟古镇涛和丁无骇两人,会不会出现就不得而知了,至于丁仲奉丁老爷,我已告诉他可到医生那带回被二位救下的丁焕和丁渚两人,以及破解闻渐戾的解药。我想就丁老爷的为人,或许会来这和大家见过一面才走。” 众人一听皆是微微点点头,唯独王冯燕一听丁淇的父母及兄长都已得救,且一听是在坐的两位大叔所为,自是兴奋欢喜,便想起身拜谢。但,一想到自己和丁淇的关系暧暧,且方才自己一语不发的告别后她还是否把自己当作朋友,自己更不得而知,自也不能称是替友人感到高兴而拜谢。为此,他只有将这股雀跃之情压抑下来,并没起身做出任何举动。 然而,细微的欢喜之情难免溢于言表,即使只有几个瞬间,也都确确实实的被对坐陈深所捕捉。 “我记得丁仲奉会协助此行的一大目的,在于营救他的家人,也就是其门下一个女孩的家属是吧。我听说那女孩为不想劳师动众,便想藉自己是萧百龙女儿的身分,独自去换她被囚禁的父亲和母亲的解药。年纪轻轻胆敢深入虎穴,更欲和萧百龙谈交易,真是不简单哪。这不如就让丁老爷带她来和各位一见吧。”陈深说这话时,目光不时望王冯燕打量去。 王冯燕一见,着实吃惊不小。当陈深目光扫来,他感觉自己是一张白纸,彷彿一切都被他看透;即使是再深的自我,都会如白纸一般简单的显现在他眼前。 黑爵点点头,这便让一旁笃方楠传下命令去了。 接着,陈深便开始述说自己如何解救丁焕和丁渚。原来,陈深早已清楚丁焕是被囚于萧武王金殿,而他更清楚萧百龙为要亲自迎接爱女而离开拔刀关,这便和范渡仟协力,乘着水门独有的快速水道前进拔刀关,在大本营空虚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丁焕给救下了。 至于丁渚,陈深藉丁焕了解侯连各部队的运作模式后,这便趁着侯连带大队开拔至狮头山山脚驻扎的这段期间,令范渡仟直捣囚禁丁渚的大牢。其中获救的不仅是丁渚,更有水门的几名小卒以及头领仇东毋。 然而陈深也透露自己捉到了萧百龙手下心腹张之能,范渡仟也提到自己在山寨带商会众人下水道逃离大火后,侯连不得已也跟着进入,最后将商会会众托给医生后,也顺便安排了侯连和王硕的住处。只是,侯连和王硕虽不同于张之能是遭到俘虏,但二人一时间也没法离开这地下城,遂就这样四处去逛了。 而笃方楠也提到他在地下城的建设已迈入最后完成阶段。原来,这地下城分为上下二部分,上层为循水道新建的住宅,是为了将来能给荒南无依无靠的人们一个安身的地方。而地下层,是早在八年前黑面降临荒南时便吩咐自己盖的,是一个做为避难所及地下基地的地方。 众人对谈间,只见后门忽然敞开,二名不陌生的人影相扶而入,步伐蹒跚的来到圆桌旁。 那二人正是简尹西和刘迎风。 范渡仟见简尹西一脸疲态,且身负多处刀伤,虽伤不深,可一眼看下来仍就怵目惊心。 刘迎风身上虽无大碍,但见他扶简尹西上坐时竟显出一丝力尽,可见也是耗了相当大的精力。 室内一度静了下来,全部人皆凝重的望向简陈二人,只等二人详述遭遇。 半晌,简尹西少见的语塞。只见他一脸欲言又止,最后望刘迎风撇了眼,这才淡淡道:“是焦大朗。” 此话一出,室内又陷入一阵寂静。 简尹西镇静续道:“焦大朗混入五常香之中,想是企图要将我等包括五常香一并杀掉。” 简尹西见陈范二人皆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刘迎风探去,而其余三人则是以惊疑的眼神望向刘迎风和自己。至于刘迎风本人,一只手掌已掐上桌缘,实木做的大桌几乎要被他掀起裂纹。 简尹西吁了口长气,自便从刘迎风带王冯燕走脱后开始讲起,他是如何对上东方决,以及是如何发现徐息和林子长陷入焦大朗之手,而后对决焦大朗等一切皆巨细靡遗的描述至古镇涛救援才止。 简尹西说罢,众人也开始能谅解他身上的刀伤了。甚至,大家开始有了质疑,因为就交手对象而言,那点伤似乎尚嫌轻微了些。 刘迎风似乎非常气愤,只因就简尹西所述,当他在黑林遇上简尹西时古镇涛仍和焦大朗陷入胶着。倘若简尹西据实以告,自己便有很大的机会一举替恩人报仇。 只见刘迎风望简尹西冷冷瞪了一眼,随后便默默起身离席。 众人对刘迎风和焦大朗之间的过节并不清楚,但见陈简范三人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自也没再多问。 半晌,黑爵终于再次开口:“好,我想这件事必须再和各位研商,但此时商会众头目尚在疗伤,因此这事便先暂且搁下。我想接下来的要事该是向王小兄弟说明这一切,而在我替王小兄弟释这一切之前,首先得向市长发出捷报。”说着,陈深便点点头,随后也离席了。 王冯燕吞了吞口水,神情也不禁肃穆起来,自便慎重的看向首坐的黑爵。 黑爵见状,于是道:“在解释第一针计画前,我得先说明一下我的身分。诚如你过去所听到的,我在道上被世人称作领夜人,而黑爵,那是在黑面人出道后的称号,然而这些都是自己人才知道的。意似是,道上一直以来把我和黑面人论作为一人,暗夜老大,领夜人,这些其实都是黑面的称号之一,但替这个身分赢得这些称号的,是我。因为我是黑面人的师父,在他出道前我便决定让黑面人继承我的名号,我则是在他扬威后才暗暗退了下来,行动时改以灰衣示人,并以黑爵自称。” 王冯燕一听,这才想通,便道:“原来黑面大叔那道上传闻活跃数十年之久的经历是经过传承的,传闻说他不老不死,原来也是这个原因。”王冯燕兀自点点头。这时,他想起方才于地面上黑爵蹲捕的情景,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顿时又绕上心头。 “只是……黑爵大伯您,是什么时候将这名号过继给黑面大叔的?早在……那场大火之前吗?”王冯燕不禁脱口问道。 黑爵这时竟和蔼的呵呵一笑,随后他竟陷入一阵沉吟。 在坐众人一见都感古怪,皆静静凝目望黑爵看去。 半晌,黑爵才开口:“孩子,救你脱离火海的不是黑面,而是我。” 此话一出,王冯燕只觉背脊一痲,不禁两眼大睁。 黑爵轻咳几声,似乎又犹豫了一阵才决定说下去:“当年你九岁,是我从你母亲怀中接过她最后的重托,是我带你度过那段飘泊的日子。我们晚上为躲避敌人追捕,夜夜躲在桥墩之下,我用披风让你取暖,违法猎杀河边水鸟果腹。而后,我带你找上你郭叔叔,让他收养你,并且和他一起教导你投球,帮你寻觅棒球学校,让你在十岁就能投出一百二十公里的球速,让你成为最年轻的少棒王牌……”黑爵说到此处,竟不禁哽咽。而此时黑爵的声音已不如往常一般冷淡平静,而是开始转为苍老,和蔼,象是慈祥老者才有的声音。 其余人虽然有些讶异,却没减少对黑爵的敬仰。只因其余人多少清楚黑爵和黑面的差异,也就他那更为鲜明的人性展露。 王冯燕一见如此,自是一句话也没法再说。眼眶的湿热难以自制,泪水的味道不再苦咸,而是甘甜。终于,他自小到大一直埋没在心中,无法解开的谜底,于今终于揭晓。他一直认为当晚救他的人是另有其人,但眼前除了黑面之外没有其他可能,于是便将这谜题伴随着感念和感激,使其一同沉没于内心深处。 “我就知道……或许我一直都知道……”种种回忆这时不断涌现,王冯燕心中不断呼喊,但千言万语难以道尽。他一直将那时带点慈蔼的黑面当作是自己的爷爷藏于心中。谁想,今日那被自己视为爷爷的另一个黑面竟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直教他无法自制。 “那……我可以叫你黑爷……爷吗?”王冯燕一把抹去泪水,笑道。 黑爵又轻咳几声,想以平时的声调回答,却始终没有办法。 “孩子,如果这么称呼能带给你力量,那也无妨。”黑爵慈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