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爱 第10章　乾叔的主意

赵大丰在上个星期收到了县里改制的通知书，文件上明确说了改制的必要性，共有制度会造成大量浪费，且没有效率，生产水平低下，创造产出不成正比。 还说水泥厂目前的利润照同行业比较处于中下游水平，改制刻不容缓。赵大丰这下着急了，没想这么快就会下文件，这样一来，全村就要召开集体大会，研究改制的方法，老乾肯定第一个支持，厂里的员工也未必能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上。 现在的村支书是以前的王会计，平常不吱声，啥事都不太发表意见，让大家自由表态，再不然就是投票，谁人多就听谁的，没啥主见。因为这样，水泥厂的事情发展得还不错，他也不会胡乱参合，但现在改制，他的意见就变成比较重要的指导方针，赵大丰想去他那里探探口风。 水泥厂目前利润确实不高，村里前几年修路，以厂方的名义贷款七十万，到现在还没全部还上，属于负债经营，还有一年农田遭了旱灾，田里的亏空全是水泥厂顶上。他自己和老乾基本只那一份儿工资，其余的工人也不多。 剩下的还要供着村小学办下去，买教科书请老师加上维修都得要钱，还有孩子们的伙食和学费，季楠还要在县城读书，可能以后还有几个孩子也有希望考上。这要是直接改制了，就老乾那个熊样，肯定不能顾得上其他人的利益。 到了村支书办公室，王支书正在翻阅最近村里的账本，这些年村里的账也是他在管，没交到其他人手上。 “呦，赵厂长，大驾光临啊，请坐。”王支书直接搬了把椅子过来，他对赵大丰下山洞救人的事情记忆犹新。 “王支书这么客气干什么！”赵大丰平时跟他打交道不太多，很多事情都是老乾在处理的，他只管生产上的问题，组织人力干活出产品才是他的强项。 “哎呀，这平常也不太走动，赵厂长是大忙人，咱这村子里就属你有能力了。”王支书这样说着，赵大丰的能力确实不错，他也承认。 “哪有，哪有，别捧我，受不起啊！” 客套过后，赵大丰给王支书让了一根烟。 “这水泥厂改制的文件下来了，我想跟王支书商量商量。”赵大丰直接说起正题，王支书一听就乐了。 “老赵啊，我明白，这水泥厂啊，是你一手带大的，现在上了正轨，改制得有你一份儿，谁也别想抢走。” “不是，王支书，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是要…”王支书没懂，他觉得改制后利润到个人是肯定的，谁都眼红，但当年许支书是亲自上门，求着赵大丰干出来的厂子，别人没出力凭什么参合，原以为赵大丰是怕有人说三道四，来找他要一颗定心丸，现在又说不是。 “我不想改制，还想做公家的厂子。”赵大丰说。 “老赵…”王支书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个想法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你知道这是中央政策，到省里下的通知，县里定了决策，我们这边是没办法改的。” “不一样，改制是专门针对开放前的公有化土地和工厂，都改成承包制，我们的水泥厂是开放后建设的，我问过了，其他省市里面都有这么做的，也不见非得改了。”赵大丰说。 “是，我知道这事，但这是县里领导经过几次研讨，觉得我们村的水泥厂出产效率和利润指标都达不到平均标准，这才决定要改制的嘛。”王支书说。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利润为什么低，因为开销大啊，之前修路，还有村里孩子上学，都是钱啊，没了水泥厂怎么办？” “这我知道，你的担忧也有道理，但是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案嘛，承包的人，就说老赵你吧，要是你承包了，还能看着学校的孩子没书念吗？”王支书呵呵笑道。 “我担心是…” “担心是老乾拿到承包权，是吧？” “对。”赵大丰点头。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老乾这个人能力是有，但厂子是你创办的，他只是个副厂长，县里肯定会优先考虑你的想法，我也会在县里多说几句，他翻不起浪来。”王支书想了一下，觉得这事没啥好担心的。 “听说前几天他去了一趟县城。”赵大丰话里有话。 “是嘛，估计也就是去找了许支书商量，他俩关系还不错。”王支书听赵大丰这么说，就抽了一口烟，靠在椅背上。 “我觉得他可能有所行动，水泥厂的利益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能干什么，许支书已经退休了，没什么能量，卖树那些钱已经够他养老，不会在参合了。放心吧，我支持你，别有心理负担。” 赵大丰想了一下，觉得有王支书这句话就够了，点点头。 老乾过了三天，再一次去了县城，这次除了许支书外，他还要去一个地方，找到许支书再县里的熟人。他准备了详尽的材料，关于他在水泥厂的一切，还有水泥厂的未来走向，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兜子，里面装了一条香烟，塞满了钱。 这是许支书的主意。其实这个熟人不是一般的熟人，是许支书女儿的男朋友，有可能明年就结婚了。在县里他牵头做公有制改革计划，水泥厂的改制就是由他那个办公室下发的，听许支书说，改制最后审批也在他那里进行。这可是不得了的权力，老乾相信多少村里的人都在找他办事，可是他们都没有许支书亲近。 办公时间是不能进去的，找他办事的时候多，但绝对没法送钱，就算用烟包装了，也不能送。只能等中午吃饭，或者下午趁着办公室人少的时候进去。老乾刚才打探好了，要找的那个人就在三楼办公，而许支书的女儿也在这个楼里，应该是在四楼。 许支书的女儿他可见过，那是个大美女，在村里都出了名，当年多少小伙子惦记着呢，但许支书根本不想让他们染指，直接搬到县城，给她找了个县政府办公室管人事的闲职。果然，很快就在县政府里找到了如意郎君，现在正美着呢，算一步登天了。 以后什么都妥了，不需要再奋斗。村里那些小子听说大美女要结婚了，一个个都憋着气，他们也不想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去吧。 到了县政府门口，老乾决定暂时先不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于是就找了一个小饭馆，为了赶早上的车，连早饭还没吃。他进去叫了一碗面条，看菜单居然已经涨价到两块钱，合计合计又要了一瓶啤酒和小咸菜，这才吃起来。 他坐着的这个小饭馆，临近县政府大门，他坐在们边儿上，正好可以看见县政府大门前人来人往，以便注意到大家的动向。吃了一半儿，他突然愣住了，因为门里走出一个孩子，看着眼熟，仔细分辨，真的是老季家的季楠。 这小子来干什么？县政府他怎么进得去？来办事的人都要出示证件，就连他老乾都拿了村里以前出具的办事证明。他经常以水泥厂副厂长的身份来办事。 只见季楠快步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个女人，两人互相道了别，季楠就走向车站了。那女人挥了挥手，她赫然就是许支书的女儿。 啊，他俩原来这么熟悉？ 老乾心里犯了嘀咕。 按理说他们不应该有什么交情，许支书女儿到县城读书之后就再也没回过村里，走的时候季楠才六岁，根本不会有太多印象，年龄相差那么大，也不会有很多交集，许支书和季家的关系也一般化，见面的次数都不应该太多，现在搞得好像很紧密，太奇怪了。 老乾一时之间拿不准，只有等许支书的女儿走回去了，才站起身找人结账，一算要四块钱。到了县政府门口，老乾出示了自己的证明，走进去上了三楼，他还是想先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再说。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敲了敲门，发现没人，推了一下，居然开了，说明人没走远，大概是上厕所了。正在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 “你哪位，找谁啊？” “我是雨花村的，姓乾，水泥厂的副厂长，想找李大年同志有些事情。”老乾低头哈腰地说。 对方还没擦手，湿漉漉的，打量了一下老乾。 “雨花村的？” “对对对，是许支书，啊，不是，许有年同志让我过来的。” “哦，那你进来吧！” 进了屋落座，对方自我介绍就是要找的李大年，也就是许支书未来的女婿，现任县改革委员会秘书长。 “您什么事儿啊？”李大年双手摆在桌子上面，态度基本是领导阶级的官僚感觉。 老乾还真是习惯这种感觉，他最长打交道的就是这种官僚，要是换一个亲切的笑脸，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呢。 “是这样，我今天来主要是递交申请承包的资料，顺便也想跟您汇报一下水泥厂的情况。” 说罢，老乾把资料掏出来放在桌子上面，李大年也没看，直接推进靠墙角的资料架子里。老乾看架子上，似乎相当多资料，他觉得这次来是对的，果然改制是不看什么狗屁资料。有着权力在手，当然要看的是谁更有资本竞争了。 “你说有情况汇报，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水泥厂一直欠账，利润率很低啊，县里面做出的决定我个人是完全拥护，但本村有几个人，对于这个改制那是相当的不满，至于为什么嘛，我也不好多说…”老乾看看敞开的大门，声音低沉下来了。 “哦？没什么不好多说的，你就直说嘛，不要担心，有党的政策，谁也不能违背改革开放的基本道路不是。” “是是是，我知道，那我就仔细给您说一下这村里的情况。” 老乾觉得自己是逮到机会了，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心里想的是，赵大丰，看你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