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爱 第12章　李大年

“不行！怎么着也不行！你就看着孩子失学？你没见过我们村那些孩子有多可怜，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就指望着能上学改变命运，我就是那里出来的，你看着办吧！” 这是许淑丽在跟李大年吵架，地点是李大年的家里，这套房子是县政府分的，就为解决大龄青年的婚姻状况，虽然中央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在那儿摆着，但有些人像李大年这样三十多都没结婚也不是啥好事。 李大年和许淑丽走到一起还是县长亲自介绍的，两人各方面都挺般配，学问家庭都还可以，打算差不多就结婚了，双方的家长也都见过了。不过，许淑丽的脾气比较急，李大年则是沉稳的类型。一个成熟的男人都会谦让女人，李大年是知道这点的。 旁边的烟盒已经打开了，里面的钱钞露在外面，李大年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是有钱的，根本不可能仅仅是烟而已，这样的礼物他受了不少，不过像老乾这样大方的还很少见。他收的钱没让许淑丽和她爸知道，现在还没结婚呢，必须留点儿心眼儿。 他收了老乾的钱，本来已经打算替他把事情办了，也不搭什么，就是向上面汇报材料，然后再传达的文件的事情。举手之劳拿到四万块钱，轻轻松松到手真是好处多多。 谁知道，一回家，许淑丽就找上门来，说起村子里水泥厂的事情，问过之后才知道，她根本不想让老乾来承包，而是想留在公家，或者让赵大丰承包。 仔细一问，原来是受水泥厂照顾的那个学生找她哭诉，结果她这个心肠太好，就马上应承下来，也不问问具体情况，哪怕先找自己打听一下呢，也好有个可靠的对策。现在钱也收了材料也在手上，不上交都说不过去了。 “哎呀，你怎么知道是念不起书，老乾还说他们是假公济私，为了自己的好处不顾公家利益呢。”李大年说。 “他家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他妈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就供着一个儿子读书，这好不容易到了初中，下一步该怎么办，学习那么好，全校前三啊，肯定上大学的材料，就这么给毁了？”许淑丽受不了李大年的口气。 “也未必就毁了，要真想念下去，啥办法都能想，也不一定就非得占公家便宜啊。” “什么叫占公家便宜！人家爹死了，公家给什么了？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儿盼头，你一纸文件下去，可不就要毁了吗？不叫毁了叫什么？” “改革开放了，要自力更生，有多大能耐办多大事情，不行就不要念了嘛，干点儿农活，去工作，哪个不能吃口饭，不能一条路栓死，对不对？” “你…”许淑丽气得没话说。 “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人家都来找了嘛，实在不行，我就跟老乾说说，再让他管一年，到初中毕业，这样总可以了吧，有一年时间给他想办法。” “找？是送礼吧？”许淑丽把烟拎起来，里面的钱一摞一摞往外掉，看得李大年心惊，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要是被人听去可不得了，赶紧站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胡说，这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送的烟，我还以为真的是烟呢，明天要给人家送回去的。”李大年一边说着，一边捡起地上的钱，仔细收回烟盒里面。 “送回去？这是行贿赃款，应该上交给政府！” “你别这样！”李大年也有点儿着急了，许淑丽是个直脾气，弄不好还真的捅到县里去，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暗地里操作，没有摆在明面上的，谁都知道，但谁都不能说，说出来就要倒霉的。 “你根本就没想还回去对吧？” “谁说的！” “按正常道理来说，承包水泥厂也轮不到他老乾，赵大丰比他更有资格，你要是敢给他开后门，我就去找县长，咱们看谁厉害！” 说完，许淑丽摔了门就出去了，剩下李大年一个人在屋里。 这简直就是胡搅蛮缠！李大年快要气疯了，明明一桩好买卖，却突然被自己人搅合了。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这个许淑丽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跑过来跟自己作对，还威胁要报道县里去！她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自己不也是靠着老子的后门才进来的吗，这桩婚事幸亏拖到现在，不然的话还不闹翻天了！ 冷静下来后，李大年开始琢磨这里面的利弊，现在许淑丽已经知道自己贪了脏，这要是真的办下去，她跑到县长那里一说，事情恐怕还真的会闹大，县长一直觉得许淑丽不错，挺器重，说不定还要提拔一下。她要是能好，对自己也有好处，以后的事情多了不少帮助。 想到这里，李大年抽出一根香烟，看着桌子上的钱，心里起了矛盾，最后，他忍着心痛，把钱全部封好，等明天再找老乾算账。让自己看了钱却拿不着，都他妈他给闹出的事情。 第二天下班后李大年就到了许支书的家里，许支书自己一个人在家，老伴儿去外面买东西了，李大年也没太绕弯子，毕竟老乾就是许支书的熟人，也是他介绍来办事的，两人之间肯定有某种默契，许支书相信自己的面子可以让女婿帮忙办成这件事，而且老乾给自己那么多钱，给许支书的也不会太少，互相不用说明就心领神会了。 “昨天淑丽到我那去了。”李大年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包括老乾是怎么去的，许淑丽又是怎么回事，加上季楠去找许淑丽的事情说了一遍，许支书听完沉吟了一下，结果没出声。 他这个人最爱自己女儿，从小算是娇生惯养，脾气秉性都还算不错，但就是不会绕弯子，有些事想不明白就一条路走到黑，怎么也拉不回来，这次居然让她知道了，还参合到这事情的里面，那就有些麻烦啊。 “您看这事…”李大年看他默不作声，就尝试打探一下，按照级别来说他比许书记要大许多，但毕竟许书记是他未来的岳父，而且在做事情上也要老练许多，许淑丽又是他的女儿，能不能搞定也要他说了算，总之，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才行。 “这丫头，确实有点儿麻烦啊！” “要不，我把钱给老乾退回去吧，不然闹大了谁都不好，就按照正常程序走，看看县里支持谁。”李大年尝试着说，其实心里一点儿也不想退钱，要是让他把钱真的退回去，那还不如让他冒着被纪委调查的危险还好受一点儿。 “收都收了，做人要有信用。”许书记说。 “那您看这事咋办，淑丽那么坚决，一旦有问题的话…”李大年没往下说，其实他想说要是有问题的话，许书记自己家里也不好过。 “县里的意见不就是你的意见吗，你上交的材料，提出的建议都是有权威性的，李主任的名号也不是白干的对吧。” 许书记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而是一味的强调李大年的官位，在这事上他有主导权力。事实确实如此，如果只牵扯到公事，那肯定好办，但现在许淑丽参与进来，就变成了半公半私，私人感情上的处理有时候会出大问题的。、 “县里好办，我都能解决，那淑丽那边咋办？”这是李大年最担心的，县里他有权力，而且相信大家都不会对此事有过多的问题，也不会有人多事参与，更无需担心什么受贿问题，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但许淑丽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真的闹起来就跟职务跟官场扯不上关系了，私人感情大于官场阶级，这是一条定律。 “哎呀…”许书记叹气，他也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心中没啥把握她不会闹大，许淑丽虽然现在是官场的人，但自始至终不接受官场那一套办事方法，全按照自己心里想的来，程序上咋办就咋办，组织上咋说就咋办，不讲人情也不讲道理。有些事情是可以变通的嘛，何必非得较真呢。 李大年看他不吱声，原来是想让自己承担和解决一切，他立刻不乐意了，那可不行，他就是没主意才来找许书记的，不然来干嘛，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老乾许给他的钱绝对少不了，要不就凭他对女儿百依百顺的态度，早就让自己直接退钱按照许淑丽的办法来了。 “这样吧…”许书记半晌终于开口，：“我去找淑丽谈一下，咱们一起吃个饭，解决一下这事情的分歧，毕竟还是一家人嘛，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别闹得不愉快，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啊。” 家庭和睦最重要，确实如此，绝对不是口头上那些空话，多少官员因为家庭不和睦，被闹到组织上，闹大了事情再小也是大事，李大年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定要小心，上了贼船就得按照贼的办事方法来，既不能下去，也不能翻船。 “这能谈妥吗？”他想起许淑丽那个样子，心里有些忐忑，别看他在单位耀武扬威，见到许淑丽就有些犯难。好多男人都是这样，家里的事情跟外面的事情不一样，自己是多大领导，回家妻子给脸色都得受着。 “试试吧。”许书记说。 “要是谈不妥，她非得要按照她的方法办，咋办？”李大年担心这点，他觉得许书记也没把握，所以才要一起谈，现在要做两手准备，幸与不幸都得有个方案，不然一旦谈不下去，就没咒念了。‘ “嗯，这个事也得考虑，这样吧，我和县长还有些交情，小丽的工作还是他帮着办的，我去找找他，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李大年有些犯楞，他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再把县长牵扯进来，事情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放心，县长的为人我心中有数，不会闹大的。”许书记有把握地说，这个县长之前在县里还专门处理过农村土地改制问题，与他有过很长时间的合作，基本感觉是比较沉稳，善于息事宁人。 “哦。”李大年这才有些放心，要是有县长插手，这事就算被许淑丽闹大，也能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