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爱 第13章　承包

赵大丰接到改制通知时已经比老乾晚了一些时间，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弄资料，他是有权利承包水泥厂的，按照文件上说只有水泥厂的领导有申请承包的权利，还要有能力处理水泥厂的问题，算下来，还真就是他和老乾的资格够，其他人都不算什么，申请了也是白弄。 写下来的材料有二十多张纸，包括最近水泥厂的情况，为什么要资助小学，还要帮助有条件的学生上初中，并且保证自己承包后会更加注意村里的教育工作，说明村办工厂虽然承包但一定要扎根于村里不能脱离群众，赚多少钱都无所谓，但村里的利益绝对不能失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话全都讲明白了，这样还不行的话，只能听天由命了，县里怎么决定自己是左右不了的，老乾是不是动了手脚他也不知道，想多了还烦躁，不如就此这样吧，他不能找许书记，也不能去县里。 上次副县长的话让他有些安心，王支书也给了他鼓励，他相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这就够了。 曹桂芳在小学里准备上课的资料，学生们都已经坐好，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即使不发工资，即使没有教科书，即使没有教室，她也要把小学办下去，一定要让村里的教育持续下去，让孩子们有书念成为受过教育的人，他们走出去的唯一希望就在于这里了。 就在赵大丰把资料提交上去的下一个星期，县里的决定就下达了，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的他们，都被这个决定击垮了，果然老乾获得了承包权。他立刻喜笑颜开在村里办了庆祝筵席，邀请所有人参加，包括赵大丰夫妇在内，还有季楠的娘也收到邀请了。 赵大丰本来不想去，但考虑一下还是接受了，曹桂芳看着来气，就不爱去了，让赵大丰一个人去。 到了老乾家，见到了老乾的媳妇和乾荺\，他俩当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待赵大丰还是很热情，乾荺\一个劲儿地叫赵叔叔，赵大丰也满脸笑容，只是见到老乾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老赵，来啦！”老乾笑容可掬，但看起来就是奸相十足：“以后水泥厂还要仰仗你帮忙啊，别人不行啊，你还是任厂长，我来当总经理，不会亏待你的！哈哈！” “老乾啊，你承包好，我比较有信心，还是能发展，就是村里的事情你要多担待了，不能只顾自己赚钱忘了村民的利益啊，吃水不忘打井人。”赵大丰这话说得够明白了，老乾没办法装傻。 “哪能啊，像村里的路咱还是照样修，一直修到外面去，再修好一些，水泥厂也好发展嘛！”老乾笑呵呵地说。 赵大丰在心里冷笑，路当然会修了，县里拨钱，也不用他老乾自己出太多，而且对于水泥厂本身有莫大的好处，这买卖绝对不赔本。他想问的是小学和孩子的教育。 “这个嘛，当然了，教育非常重要，对吧，但这个水泥厂是有困哪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嘛，这几年的利润，还要上缴到村里一部分，剩下的本就不多，可以让村委会支持嘛。” 老乾说完，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好，赵大丰面色不善，显然有些理亏，就补充道：“这样，我一会儿就宣布，也和王支书说说，支持小学一年，至于季楠的学业，我保证管到他初中毕业为止，但是毕业后就得回来帮水泥厂工作，你知道村里缺少人才嘛，想他这样的算高学历了。” “你什么意思？让季楠和你签卖身契不成！”赵大丰急了。 “老赵，你可别说的太难听啊，什么卖身契，这都解放多少年了，我这是为他好，家里那条件，到水泥厂工作还能给家里改善生活，再说，村里和水泥厂帮助他家那么多事情，也该有所回报，不能太自私，你说对吧！” “对个屁！” 突然，筵席上来了一群人，说话的人老乾不认识，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至少也要五十多岁了，老乾愣了一下刚想问问，一看后面就吓傻了，居然是县长领着李大年和许淑丽，加上王支书，这人能让这帮人都跟着当跟班，到底是谁？ 这个人他当然没见过，说实话就连县长都是第一次见，这是省里新上任的副省长，专门管全省的改制问题，这次他谁也没告诉，突然杀到县里，因为担心改制中间出现的腐败问题，还有就是改制一定要顾及到集体利益，不能趁此机会发个人财，把挖集体墙角变成可以明面化合法化的现象，中央开会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各省市必须盯严抓严管严，不允许一例此类事件发生。 这个副省长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没有人能抓住他的心思，连续几届自己的秘书都被他给刷了，手下各个干得提心吊胆，他还有一个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随时微服私访。他本人出身于底层，对于工厂农村都熟悉，想蒙他是没门的。 这一次，省里说要调他来主持改制工作，就知道不太好办，县长一直也提心吊胆，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来这一手。还没等到省里下通知，人家自己跑来了。 后面跟着的李大年和许淑丽则各怀心事，这个副县长一杀到，第一件事不是找他们，而是把所有县辖管的几个村情况调查了一遍，据说进县里之前已经在外围调查了一个多月，这一年还准备把省里所有的企业都走一遍。 当李大年把老乾的事情说出来时，已经定了老乾为承包人，副省长只是点点头，没说太多，他以为可以蒙混过去。 许淑丽则心里暗喜，因为副省长看了水泥厂的资料后，她偷偷在没人的时候，跟副省长把现在水泥厂的情况又讲了一个实情，包括赵大丰是如何资助小学的，还有现在的情况也一并说了，只是隐瞒了李大年受贿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爹可能也收了钱，她觉得如果真的说出去，他俩都完蛋。 副省长听了许淑丽的话，也没多说什么，好像和李大年讲的时候差不多，也像是没拿定主意。没想到，到了下午副省长叫人准备车，叫着县长加上几个人一起走了，第一站就是村水泥厂。许淑丽觉得她的话起了作用。 果然，副省长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看着水泥厂的资料，一边看还一边喘粗气，不知道是呼吸上有毛病，还是正在生气。 县长和李大年谁也不敢说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万一随便说错话，不一定会变成什么局面。几个人下车，发现村里没什么人，一打听才知道老乾在办宴席，李大年就在心里暗暗骂上了，要是他现在在水泥厂苦干，弄一身脏兮兮的样子，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现在居然开始办上宴席了，这个人真是一点儿起子都留不住。 到了老乾的家，他们就在门口听见老乾在那里大放厥词，李大年心里又是一惊，这下子真的完了。果然，副省长一跨步走进老乾的家里，大声骂了一句。 全部人都吓了一条，没想到副省长平常不吱声，居然一开口就是粗话，里面的老乾愣住了，李大年在后面就担心这个人不知好歹，直接再回嘴骂副省长，那就热闹了。 “你…”老乾脸上充满了惧色，倒是其他人没他那么狼狈，看着副省长生气的样子，后面人都不敢上去拉他，只有李大年怕出事，赶紧介绍一句。 “这是刘省长。” “省…省长”老乾听见这个名号嘴巴结巴起来了，他这辈子没想到能见到副部级官员，简直像见到了神仙下凡那样恐惧。 “王八蛋。”副省长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老乾，还是骂李大年多嘴，两人都很尴尬，互相递了一个眼神，暂时都不敢做声。 赵大丰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一旁的老乾媳妇看样子不好，赶紧拿出几个凳子，说省长请坐，县长请坐，各位领导请坐。然后叫乾荺\进屋去玩儿。全场的村民们都傻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悄悄的往外走，副省长告诉县长都拦住，他有话要讲。 “各位乡亲们，我就是个村里走出去的秀才，当年家里穷到连锅都揭不开，解放前连饭都吃不起，最后还是党为我找到了出路，进到学校里念书，然后出来担任官职，才有今天的我。我深刻知道，没有教育就没有出路，一个字都不认识，能干什么呢，连种地都种不好，现在的地都是机器在种，你们读得懂说明书吗，现在的农药都是高科技，你们知道怎么用吗？有人说那就识字，识字就行了，也不用年太多书。 我说不对，不仅仅要识字，还要把人才培养出来，培养后还要送出去，念好了，变成高级人才了再回来为大家服务。 大家别不把这个当回事，当年出去又回来，为了国家做巨大贡献钱学森先生不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吗？我告诉大家，现在国家特别重视教育，现在我国的识字率百分之八十八，还不够，要百分之一百才行！赵大丰同志的做法很好，村里办工厂，由产业供应教育，给教育提供资金。 刚才我很生气，但老乾的说法也不是不对，但是早了，什么初中念完就回来，我觉得至少要大学嘛，你们想想，全村都是大学生，那是个什么概念，那是个什么气魄！县长啊，你过来。” 县长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呢，赶紧过来。 “既然承包给老乾了，那就不要改了！” 老乾一听，心下惊喜，还以为自己没戏了呢，现在能承包给他那是最好啊。 “但是，承包是有条件的，不要以为可以自己赚钱就忘了乡亲们，路不仅要建，还要建好。教育也要继续办，你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省里会拨一部分钱，帮你承担大部分的资金，以后有多少个大学生出去，省里都会给你补贴，这个你就开心了吧。 但是只要你老乾承包一天，这个条件就不能变，如果你要是干得不好，给弄黄了，连累村里的教育，我可要拿你试问。” 老乾一听省长亲自保证有补贴，也就认了，无所谓了，只要还能承包就都可以接受。 “赵大丰，你过来，我信任你的人品，现在县里有一个事情，就是县初中有一个校办工厂，生产的是横机皮轴，原来投资的那个人是个港商，现在他因为个人事务不能来，结果连一起操办的人都在香港没法过来了，一大堆机器和人力就都放在那里，一点儿也不能动，眼看着要黄啊这个事，我想把这个工厂交给你，你能行吗？ 你先别点头答应，我给你一个考虑的时间，这事情绝对不是简单的事，非常复杂非常难办，你听懂了吗？ 赵大丰万万没想到，省长居然给自己一个这样的任务，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只是觉得未必能胜任。这个任务好啊，县初中正好是季楠的学校，还能有个照应，但是万一搞不好就显眼了。 “你们继续办你们的宴席，我还要到下一个村子去，县长小李，你们都跟我走吧。“ 副省长出门后，里面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