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线的木头人 第13章　父亲

尹茜和佑翔来换他们的时候，本来熙辰还不想走，但毓枫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洛美宜回来了，所以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医院。 再次回到洛家时，洛美宜觉得一切都像她当初离开时一样，从未改变。 “二姐，你回来啦。”洛毓枫见到她立刻上前拥抱，“熙辰很想你啊。” “我没有。”熙辰依然板着脸，从他听到他妈妈回国的消息之后就一直没笑过。 “熙辰，这些日子过的好吗？” “嗯。” “妈妈那边发生了些事情，现在已经处理完了，所以……” “所以就回来看看我是死是活？”熙辰的话说的毫不留情。 “当然不是这样的。”洛美华刚要解释就被洛国荣打断了。 “谁让你回来的？！我说过，有我在的一天就不许你进这个家门！” “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你也不是我女儿！”洛国荣背对着她站着，苍老的身体已经有些佝偻了。 “我知道您还记挂我，不然也不会让毓枫为我和明远做这么多事。” “……” “爸，我知道您还在怪我不听您的话，和熙辰的爸爸私奔。这么多年了，我已经知错了，您就不能原谅我吗？” “是啊，父亲，姐姐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 “这么多年你都不肯认错，为什么现在要认？！” “因为我想通了，这次明宜有事，您让毓枫过来帮我们，还让熙辰在国荣集团实习，我知道，您还是很关心我们的，所以我特地回来向您认错。” “我老了，已经没力气再管你们了。” “外公……” “熙辰啊，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洛国荣把熙辰叫进了书房，留下洛美宜和毓枫在客厅里。 “外公，您想和我说什么？” “你妈妈这次回来，我会原谅她。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国荣集团以后就靠你和你舅舅两个人了。” “外公，您真的会原谅妈妈吗？” “嗯，我既然肯接纳你，当然也会原谅她。”洛国荣从抽屉了拿出一个小木盒，“这是你父亲的东西，收好吧。” 熙辰接过来，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封信，信上是这样写的： 洛伯父： 我知道，我和美宜的事让您伤心了，虽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但在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得不到您的祝福却是我们终生的遗憾，尤其是美宜，她那么爱您，那么尊敬您。其实，如果她不遇到我，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所以请您原谅她吧。 我知道您现在一定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因为我带走了您最宝贝的女儿，还抛弃了她，让她那么伤心。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从决定和美宜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要让她幸福，可是上天似乎和我开了个玩笑，当我拿到体检通知单时，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她那样的幸福了，因为我患了骨癌，一种疼痛到死的疾病。 您或许会说这是我罪有应得，谁让我拐走了您的女儿。可是，面对满心等着成为新娘的美宜，我却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也不敢想象将来躺在病榻上的自己要如何面对她，我不想让她看到那样不堪的我，所以我选择了放弃，我要佯装成始乱终弃的负心人，我宁愿让美宜恨我一生，也不愿让她看着我死去。 洛伯父，我知道这样做美宜一开始或许会很痛苦，但时间久了她就会淡忘，淡忘掉有我的记忆，她是个好女孩，会有比我更好的男人愿意守护她一生的。请您替我好好照顾她以及我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陆辰 看完信后，熙辰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眼神淡漠，面无表情，这是他第二次出现这样的神情，第一次是尹世勋去世的时候。 “你恨他吗？” 熙辰摇摇头：“恨不起来。” “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大概也会走吧，我不知道。” “知道为什么你的名字是个‘辰’字吗？”熙辰抬起头，洛国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阳光照在他身上，泛着明晃晃的光，“因为你妈妈还记得他，所以在嫁给你爸爸之后给你取名叫熙辰。” “他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比你小舅舅的面容还要精致，这一点从你的身上就能找到答案。但他的父亲曾是个逃犯，母亲因为不堪邻居的指指点点跳楼自杀了，他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这也是我一直不肯接受他的原因。那时国荣集团在栗川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了，结交了不少上层名流，你母亲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聪明、漂亮、有才华，有很多大企业的公子都想做我洛国荣的女婿，可你妈妈偏偏选中了他——陆辰。当时他只是总公司的一个小助理，在我眼里，他和那些贪图钱财的小人没什么两样，根本一文不值，所以我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还曾把你妈妈软禁起来以阻止他们见面，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竟然私奔了。” “是！我没想到，我的做法非但没能阻止他们，反倒助长了他们在一起的决心。” “后来呢？” “后来就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我一气之下和你妈妈断绝了父女关系，大概过了1年多，你妈妈抱着你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但他并不是陆辰，而是熙明远。”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早在你爸爸之前就认识了，熙明远一直很爱你妈妈，在知道她被抛弃之后，他义无反顾的承担起照顾你们母子的责任，也因此被他父亲赶出了家门。” “他们都很爱妈妈。” “是啊，但当时盛怒之下我也把他们赶了出去，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这封信您没给妈妈看过吗？” “没有，这是在我把他们赶走半年后收到的，送信来的是你父亲的主治医师，他说你父亲已经去世了，让他把这封信亲手交给我。” “那妈妈她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 “因为你太像你父亲了，无论是容貌还是看人的眼神，都像极了他，你妈妈……” “不想面对我是吗？” “也许吧。” “这个故事太长了，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熙辰打开门走了出去，临走时把木盒放进裤子口袋里。 回到客厅，熙辰走过洛毓枫身边淡淡的丢下一句：我去医院了。然后就离开了，他没有看洛美宜，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承诺 返回医院时，尹茜正穿着紫色的防菌服坐在瑞妍病床前和她聊天，她握起她冰凉的手，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流眼泪。熙辰没有进去，而是隔着玻璃站在外面，姜佑翔从后面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尹老师会没事的，别太担心了。” “姜老师……” “要不要进去看她？医生说穿着防菌服就可以进去了。” “不用了，我在这就可以。” “对了，尹老师出事时这本书就掉在旁边。”佑翔把一本英语辅导书交给熙辰，“我想这应该是给你的吧。” 熙辰接过来，书侧面白色的部分沾上了点点血渍，他的手紧紧的攥着书，眼光含泪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久久的望着…… 次日一早，洛毓枫就接到了警察局打来的电话，想让他前去协助调查。当他来到警察局时，就看到戚学儿的父亲和母亲从讯问室里出来，他们互相搀扶着，面容惨白得吓人，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年。 “洛先生，请跟我到这边来。”一位年轻的警官说。 “好。”他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进了警员办公室，毓枫坐下来，他对面的警官开始给他做笔录。 “请问洛先生，你和戚学儿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 警官抬眼看了他一下，接着问：“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 “这份遗书是在戚学儿寓所的茶几上找到的，你先看看吧。” 警官把一份放在塑胶袋里沾满血污的遗书拿给洛毓枫。后者在听到“遗书”两个字时，眼眸因惊讶而张大，修长的手指接过那页纸，然后开始快速的阅读。 “洛先生，现在你还说和戚学儿只是朋友关系吗？” “学儿现在在哪？她……” “我们接到报案，说她和一宗肇事逃逸案有关，所以就到她的寓所请她协助调查，当我们赶到时她已经割腕自杀了，而且还开了煤气，不过她没死，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 “他是为我自杀的……” “从遗书上看是这样的。” “她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她。” “在这之前请您先配合我们做完笔录好吗？” “嗯。” 在知道了学儿所在的医院之后，洛毓枫飞也似的赶了过去，他来到医院时学儿已经被推进加护病房了，她的母亲守在她床前，父亲在向医生询问情况。 “戚伯伯……”毓枫走上前说，“学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说她吸入了过量的CO2，恐怕以后都不会醒过来了。” “……”心脏骤然收紧，望着床上双颊仍泛着粉红的戚学儿，毓枫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是学儿她……” “是我不好……” “毓枫，别这样，我和你戚伯伯都明白，感情是不能强求的，学儿她弄成今天的样子，都是她自己不好。”学儿妈妈从病房里出来，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干。 “伯母，把学儿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醒来为止。” “毓枫……” “你真的愿意照顾她？” “是，我愿意，请答应我。” 洛毓枫不知道此刻他除了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学儿的爱是那么浓烈，那么深刻，他要不起也给不了相同分量的回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守着她，盼她早日好起来。可是，这就意味着他将失去他最爱的人，那个同样躺在病床上人事未醒的人。毓枫无力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眶蓄积的泪水让他的头胀得难受，他弯下腰，尽量不让人看到正滴出的泪。 阳光顺着窗沿缓缓的爬进屋子，温热的微风吹进敞开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耀眼的炙热。栗川似乎又回到了半个月前的闷热状态，树木投下参差的剪影，整条街道只有最中间的部分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这样的天气也使得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灼的生疼。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在烈日下穿行，比如洛毓枫…… 在戚学儿出事后的将近一个星期里，毓枫履行着他的诺言，白天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和她说话，给她将故事，到了晚上，他再赶回瑞妍的医院，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这段时间不知是什么原因，瑞妍一直没有醒来，医生给她做了几次脑扫描，都没有找到病因。 “这么来回跑，不累吗？”尹茜看着坐在瑞妍床边面容憔悴的洛毓枫说，“放心吧，她会醒的。” 毓枫点点头，眸子里泛着泪光。 尹茜叹了口气，她知道瑞妍一旦醒来，那么洛毓枫便将永远失去她了，因为他必须回到另一个女人身边，那个用最极端的方式挽留他的女人。 “我先走了，有事记得通知我。”尹茜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