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夏天 第53章

这条街上的都是老式建筑。但很多商店虽然外观简朴，不起眼，内饰却非常华丽。不过，也终改变不了繁华不再的现状。 我看着面店，说：“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我没有看到落落的表情，我也不想看到。 面店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却拥有不应该是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沧桑感。她在收拾着为数不多的碗筷，她那鬅鬙而又干黄的头发纠结成一团，随意地搭在头上，随着她洗碗的动作摇来晃去。她的脸上有许多的褐斑。瘦削的躯干上挂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围裙附着在外衣上。我走进门里，旁边的一口大锅里正冒着腾腾的热气，白色的烟雾让我产生了一种潮水般的错觉和瞀乱的烦绪。老板娘见我们进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将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后又在发黑的围裙上来回搓了几下，原本落寞的眼睛里放出些许光彩，直勾勾地看着我和落落。 我让落落先进里面找个位置坐着。 我问老板娘：“有什么面啊？” 老板娘将她那棕褐色的仿佛秋天干枯的树枝一样粗糙而没有光泽的手指向了我身后的一面墙壁，说：“都在这上面，您看看要什么？” 说罢。她收回了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我。 还是那种直勾勾的让我感觉很不自在的眼神。 我看着墙上的红纸，上面写着面的种类和价格，几个毛笔字扭曲干扁，就像老板娘的身形。 沉寂许久。 我终于打破了这如同死水般的氛围，我说：“就来一碗七块钱的海鲜面和一碗三块钱的青菜面吧。” 然后便转身往里走，那样干脆利落。只听见身后传来老板娘略微沙哑的声音：“好的，马上就好。” 面店内部并不大，反而可以说得上是拥挤。总共只有六张木桌。落落坐在墙角，里面除了我们空无一人。落落的斜对面有一台旧式的长虹电视机。落落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台。我在落落的对面坐了下来，背对着电视机。我并没有看电视的欲望。 在等待上面的这段时间里是非常无聊的，因为等待本身就是无聊的。我们等着的是已知却又不详的事物。我不否认等待从另一个面上说是有些意义的，因为等的同时我们是怀有些许期待之情的。但我们必须承认等待是因为对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的妥协而产生的一种无奈之举。 在这样无聊却又带点期盼的静好的时光了，我可以清楚地听见时间的声音，他正拖着时钟上的针“滴滴答答”地走向远方。这个远方已知却又不详。就像我等待着的面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那是不归的远方。 落落把手支在桌子上，飞快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电视里的声音夹杂着老式电视机所特有的噪声一呼而过。 我在桌子上抽取了几张餐巾纸擦着桌子上的油腻。餐巾纸和它的塑料外包装拥有一个共同点，就像是刚出世的婴儿的皮肤一样，吹弹可破。而它那泛黄的颜色也像是在告诉我们，它是亚洲人。 我将被我擦得由黄变黑的纸巾随手扔在了因为潮湿而同样显得黑色的水泥地上。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四周安静地像是巨大阴森的坟墓。 而一堵墙之外，旺盛的炉火在炉灶上燃烧着，猎猎作响。还有勺子与铁锅发出的金属制品特有的碰击声。我还可以闻到面条在沸腾翻滚的水里煮过后随着炙热的水泡的破碎而散发出的味道。 在我第二次用纸巾擦拭完桌子之后，炉火熄灭了。随后我听到了瓷器摩擦和碰撞的脆响，还有液态物质被倾倒的“哗哗”声。” 写到了这里，林子涵觉得这小说可以想着怎么结尾了，故事发展的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在接下来的段落里，稍稍点一下题，写上主要的情节，就差不多了，前面的铺垫，只是为了迎接最后的结尾。 林子涵的这篇小说，写的是一个男人带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私奔的故事。男主角家里没有多少经济实力，女主角父母看不上，便不答应，但女主角是真心喜欢男主角的，男主角亦是如此。于是两人策划私奔，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厮守。但他们显然太过于感性了，或者说是，想的太过于美好了。两人私奔之后，没有了经济基础的支持，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连最基本的住的问题，还是男主角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的一个狭窄又廉价的小房间。但女主角没有嫌弃，这让男主角有些感动。 但现实不仅仅如此。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温饱的问题。他们私奔出来，并没有带多少钱，银行账户全被冻结，加上租房子所用的，身上所剩无几。但男人并没有同女人说，他不想让女人担忧这问题。他要自己去解决，但他却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去解决。 当然，对于这些背景，林子涵并没有在小说里提到，甚至于连私奔这两字，林子涵也没有写到，他只是用一种比较隐晦的方式，去诉说。他觉得，这故事背后的故事，是需要读者去理解的，一个好的作者，不应该在自己的作品里把所有东西和盘托出，让读者全部看到，这样一来，小说便不再是小说了，而是纪实了。但纵然是纪实，也会讲究技巧的。 林子涵写的，是在一个非常平常的晚上，男人带着女人出去吃饭，但由于身上没多少钱了，只能去吃面。而女人也同样没有嫌弃。 男人在吃饭的时候，想了很久，终于觉得，单单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这孤助无援的地方，远远养不活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自私地带她出来，是对她未来的极不负责，只想着自己要和她一起，却没去考虑过两人的未来，只想着眼前。何况，在眼前的，还没有做好。他也不忍心看着她跟着自己吃苦，她原有快乐的日子要去过，没必要这样跟着一事无成的自己。她有自己的人生，只是比较不幸的是，她的人生，不属于自己。或许，回去才是最好的结果。不管对谁，都是一样。